治標不如治本。在這府中,顧雲箏不方便親自出面幫章夫人打壓妾室,傳出去的話沒人會讚揚她為人仗義抱打不平,只會說她貓捉耗子品行乖張。

她只能讓章嫣抓住關鍵,哪怕是逢場作戲,也要獲得宣國公明面上的支援。最起碼,章夫人能過得舒心一些,病情就會好轉一些;最起碼,章嫣與母親相聚的時光能久一些。

這就是個男尊女卑的世道,律例上的條條框框,從來都是偏向男人。

一般而言,妾室不能扶正,宗族中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可是霍家太夫人還是因為孃家門第、育有兩子而扶正了。

國公府名聲不好,已經耽誤了章嫣的婚事——章嫣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誰又敢說來日宣國公不會變本加厲走到妾室扶正的地步——壞名聲早已在外,他破罐破摔又何妨?無實職的一個國公,言官便是不齒,也懶得彈劾。便是有人彈劾,長期不上朝的皇上怕是也不會理會。可那樣一來,章嫣就會被妾室欺壓,還能有什麼前程。

所以,與其在明面上鬥個你死我活,倒不如哄著宣國公站在正室、長女這一邊。管他願不願意呢,他做出個人樣兒、說句人話就夠了。除非他真是畜生一般的性情,否則只要章嫣比以往恭順些,便會念著血脈親情,護得長女周全。

顧雲箏心裡的這些話或是太實際或是太惡毒,自是不能一一道出。這也是她以往想對章嫣說出而不能說的,眼下兩人是親戚關係,也就能直言不諱了。縱使只是初次見面,可她相信,只要章嫣認真斟酌,就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章嫣初時震驚、牴觸,隨後陷入了掙扎,最後,是陷入了沉思。

站在門邊的堇竹,此時看向顧雲箏的眼神,已由質疑轉為欽佩。

顧雲箏也不打擾章嫣。一名丫鬟奉上點心,她嚐了嚐。玫瑰赤豆糕裡夾了花生仁、核桃仁,很是美味。又喝了兩口茶,她才又看向章嫣,“你表哥就在外院,正與侯爺說話。你不打算去說說這些事麼?”

章嫣又思忖片刻,起身深施一禮,“多謝表嫂提點。”

“也不需太低聲下氣,只要言辭委婉些就好。”

“嗯。”章嫣感激地笑起來,“我曉得。”

章嫣去了前院之後,顧雲箏才開始思量霍天北對待宣國公府這些爛事的態度。按理說,他瞧不上宣國公,應該對舅舅家的事不聞不問才是,可他卻有心善待舅母、表妹。這個男人,自心底是不相信所謂的血濃於水吧?他只憑有緣無緣走近、疏離一些人,抬舉或除掉一些人。

她喚來堇竹:“侯爺有沒有讓你留在這兒?”

堇竹一臉茫然,“沒有啊。”

顧雲箏細細吩咐道:“那你就聽我安排吧,今日起留在這兒,等大小姐理清內宅的事再回府。對外就說你略懂些藥理,幫大小姐調理夫人的身子。至於過來的管事、丫鬟,日後恐怕會長期留在國公府了,你留心一些,不堪用的就告訴我或者侯爺,也好及時把人調回去,省得給大小姐添亂。”

“……”堇竹懵了,“我倒是真懂得些藥理。可是管事、丫鬟來這兒?是侯爺與夫人說的麼?”

“他沒跟我說,卻一定吩咐下去了。”顧雲箏略顯無奈地笑,“估計到不了中午人就來了。”

堇竹覺得顧雲箏的推測極可能成真。細品了品這番話,看出了夫妻兩個相處的一些玄機。侯爺不打招呼勉強夫人,夫人對侯爺的打算卻是心知肚明。現在夫人剛站穩腳跟,表面上只能順從侯爺的意思,時間久了,夫人地位更穩固之後,怕是就不會再由著侯爺擺佈了,甚至於,會反過頭來算計侯爺。

她不是尋常女孩子的性情,想到這一層,很是期待來日夫妻鬥法的情形。甚至於,對霍天北生出一絲幸災樂禍。

門外傳來女孩子的語聲:“我就是進去看看母親,侍奉茶水。”

便有丫鬟低聲勸道:“二小姐,定遠侯夫人在裡面呢,藍姨娘方才來過都回房去了。”

女孩語聲愈發無辜:“表嫂在這兒啊,那我更應該進門去請個安了。”

顧雲箏對堇竹打個手勢,神色已有些不耐煩。

堇竹即刻出門,將章家二小姐半是勸半是攆的打發了。

顧雲箏望向寢室,目光復雜。妾室、庶女固然是沒個體統不知分寸,章夫人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什麼事都是一樣,一個巴掌拍不響。可之後就又想,等自己到了章夫人的年紀,日子說不定也會過得一團糟,她可不敢奢望霍天北會一直善待自己。

近午時,李媽媽施施然走進門來。

顧雲箏微微挑眉,“侯爺讓你也來這兒?”

“沒有,沒有。”李媽媽連聲道,“侯爺命小廝傳話,讓我選一些得力之人帶過來,等會兒就回去了。”

“你沒抽調正房的人吧?”

“沒有。”

只要霍天北的事不會影響到她,她就不會認真計較。顧雲箏神色緩和下來,“問問侯爺什麼時候走。”

李媽媽出門命人去打聽,過了一陣子回來,笑道:“侯爺這就要走了。”

走出正房,顧雲箏看到了一群僕婦站在院外,都是練達精明的樣子。見她出門,齊齊屈膝行禮。

顧雲箏微一頷首,坐青帷小油車至垂花門外,上了已在等候的馬車。坐在車裡,開啟放著酒水的小櫃子,手滑過酒壺,遲疑一下,終是沒有拿起,取了一個茶杯,又取出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清茶。

馬車行至府門之際停了下來。片刻後,霍天北上了車,落座後,似笑非笑地看著顧雲箏。

顧雲箏斜睨著他,“看什麼呢?”

霍天北不答反問:“嫣兒怎麼突然就開竅了?你跟她怎麼說的?”

顧雲箏跟他胡扯:“我跟她說,她表哥記掛著她安危,怕她以後前程毀在國公爺的小妾手裡,她幡然醒悟,立刻去找國公爺了。”

霍天北當然不會相信,唇角含笑,“胡說,沒個正形。”

顧雲箏聞到他滿身酒氣,給他倒了一杯茶,口中揶揄道:“我倒是在想,國公爺怎麼忽然就開竅了?”宣國公為難章嫣的話,他是不可能這就離開的,“侯爺怎麼跟他說的?”語必,將茶盞送到他面前。

霍天北接過茶盞,也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顧雲箏忍住抽回手的衝動,斜睨著他。

“該說的你都說了,哪裡還用得著我再說什麼。”霍天北空閒的一手將茶盅蓋碗放在矮几上,端起茶盅,啜了口茶,另一手還是握著她的手。

他一副坦蕩蕩的樣子,顧雲箏也就由著他,省得被他揶揄,將在內宅的經過大略說了說,末了問他:“可有處置不當的地方?”

“自然沒有。”霍天北遲疑片刻,說起了另一樁事,“舅母想讓我幫忙給嫣兒張羅一門婚事,要本分,木訥,品行端正的人——我上哪兒給她找那種貨色?”

顧雲箏笑起來,“什麼叫那種貨色?舅母這樣想,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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