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鍵時刻(2 / 9)

<h2>精誠所至</h2>

黃郛在北方軍政界擁有很高地位。馮玉祥對他也很關注,尤其對黃郛出版的“一戰”專著極為欣賞,曾買了數百本讓部下閱讀。這些部下中有人後來見過黃郛,竟然還能背得出書中的幾段警句。

黃郛後來經人介紹正式與馮玉祥相識。當時馮玉祥正以陸軍檢閱使的身份率部駐紮北京南苑,他邀請黃郛定期去南苑軍營,為他本人及其營以上軍官講授軍事學,以及分析國際國內形勢。

從北平到南苑,一個小時車程即可到達,但那段道路崎嶇不平,黃郛向有胃病,來回兩個小時顛簸下來,經常捂著肚子叫痛,並且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儘管家人多次勸他告假,然而黃郛仍堅持不懈,他說:“這個集團可能是為北方工作的唯一同志,彼此必須認識瞭解,且此中必有他日方面之才,能(讓他們)多認識本國及世界形勢,或者可以少誤國事。”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黃、馮關係日益密切,兩人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有一次黃郛講演結束,請馮玉祥指派一些部屬到家裡吃頓便飯。雖然請的是晚飯,但客人們很早就從南苑趕來北京,並且轉述了馮玉祥關照的話:“黃先生(黃郛)不是空閒著的人,他為愛國肯來指導我們,北京城裡有地位的人誰還會像他那樣?你們早點去,謝謝他。”

黃郛的工夫沒有白費。就在他和馮玉祥結交的那一年,馮玉祥朝“已成力量之人”更進了一步。當年美國《每週評論》發起民意測驗,在“十二名在世的最偉大的中國人”中,馮玉祥得票僅次於孫中山,名列第二,超過了他的上司、直系首腦吳佩孚。

眼見“首都革命”的時機逐漸成熟,黃、馮經過多次密謀,決定發起政變。透過政變,馮玉祥罷黜了“賄選總統”曹錕,解散了聲名狼藉的“豬仔國會”,同時電邀孫中山北上主持大計,以實際行動將自己從北洋系統中割裂開來。

很多時候,政治家的私人情誼也是難得的寶貴資源。雖然“首都革命”形成的局面並沒能維持太久,但黃郛卻因此與馮玉祥建立起較為深厚的信任關係。這一點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南京政府的國民黨要員,不管老的還是新的,與馮玉祥的關係都不深。

在武漢政府已向馮玉祥投去“甘辭厚餌”的情況下,黃郛出面稍一斡旋,馮玉祥就答應蔣介石的邀請,到徐州與其見面。

1927年6月19日晨,蔣介石沿隴海線專車西上,在郝寨車站歡迎馮玉祥。一時間,郝寨車站的站臺上冠蓋如雲,眾人都屏息以待,靜候著那個傳說中的重要人物到來。

等了很久,西面才傳來數聲汽笛,一列火車緩緩駛進了月臺。

軍樂隊趕緊奏起歡迎曲,按序排立在月臺上的蔣介石等人也急忙整肅衣冠,並紛紛向緩緩移動的車廂內窺視。前面的車廂是“花車”,也就是有豪華裝飾的高階車廂,裡面有臥室、起居間和飯廳。大家認為這一定是馮玉祥坐的,但是左瞧右瞧,發現全是馮玉祥的文武隨員,唯獨不見馮玉祥本人的影子。這些隨員見月臺上的人伸首窺探,便知道是在找他們的老大,遂用手指了指後面的車廂。

大家一齊向後走去。令人詫異的是,後面的車廂並非客車車廂,而是一系列裝運馬匹的敞篷車,以及裝執行李貨物的鐵皮車,裡面既無窗戶也無桌椅。

等鐵皮車駛近了,只見一個布衣敝履的關東大漢站在鐵皮車的門口,向著眾人招手,原來他就是馮玉祥。

車停了,眾人一擁上前,逐一與馮玉祥握手寒暄。蔣介石等將領均佩劍著冠,衣著鮮亮,而馮玉祥穿的是一套粗布軍服,且腰束布帶,足踏布鞋,二者形成了極為強烈的反差。

這是蔣、馮第一次見面。老馮當時眼中的老蔣是這個樣子:四十歲左右,整個人瘦瘦的,兩隻眼睛都凹了進去,說起話來先笑,然後就是哼哼哼。

雖然彼此都覺得對方的形象有些彆扭,可是由於前面做了鋪墊,會晤的氣氛還是不錯的。馮玉祥抵徐後,下榻在花園飯店。當晚蔣介石設宴招待,席間談笑風生,頗為融洽。

趁談得高興,蔣介石便提出來,希望馮玉祥能幫他們打武漢。馮玉祥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請求,先前汪精衛也是這一套,當然是反過來,讓他幫武漢打南京。

在已經收了汪精衛好處的前提下,馮玉祥決定兩不得罪,誰也不打。他對蔣介石說:“若是我們自己打起來,何以對得起孫中山先生,又何以對得住中國的人民!不論如何,我寧願得罪你們也不願你們自己打。我懇求你們是共同北伐,先打倒我們的敵人,這是重要的事。”

第二天,南京政府的一批文官、元老也專車抵徐,參加與馮玉祥的會商。會商過程中,馮玉祥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一方面竭力贊同北伐,另一方面在寧漢對立上力主“調解”,並且說武漢方面已開始進行“分共”,國民黨內部不能再進行自相殘殺了。

蔣介石至此不再提及讓馮玉祥打武漢的要求。晚宴上,馮玉祥一語驚人:“今天是南赤、北赤在這裡集會!”

<h2>紫氣東來</h2>

馮玉祥發動“首都革命”,後來又赴蘇聯考察,這讓他在北方軍人中幾成異類。張作霖和吳佩孚都說:“南方的‘赤化頭子(南赤)’是蔣介石,北方的‘赤化頭子(北赤)’是馮玉祥。”

馮玉祥的驚人之語即出此典。他由“南赤、北赤”開始借題發揮:“我們哪裡赤呢?我們是真真實實地赤心赤面要流赤血,保護中華民國的赤子,決不像張吳(張作霖、吳佩孚)兩個樣子,他們只要殺誰就給誰一頂赤帽子戴。”

有蔣介石“師爺”之稱的吳稚暉心領神會,立即呼應道:“今天這裡是紫氣東來!”

6月21日,蔣介石拿來擬好的一份電報稿給馮玉祥看。馮玉祥看後無異議,便與蔣介石共同在電稿上籤了名,這就是“馬日通電”(21日的電報代日韻目是“馬”字)。

“馬日通電”出自於黃郛手筆。黃郛自始至終參加了徐州會談,他起草的這份通電有兩個內容最為重要,其一是要武漢政府早日送蘇聯顧問鮑羅廷回國;其二是呼籲寧漢合流,共同進行北伐。

生意場上,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蔣介石為“馬日通電”付出的代價是,允諾每月撥助馮玉祥軍費兩百萬元,並預請馮玉祥將來任軍政部長之職。

馮玉祥從徐州返回鄭州後,即將“馬日通電”發出。武漢政府頓時陷入孤立和被動,汪精衛曾經高喊“革命的向左來,不革命的滾開去”,以“左派領袖”的面目與蔣介石進行抗衡,如今也不得不改弦更張,宣佈“和平分共”。

寧漢合流,但未能合作。吃了虧的汪精衛以“在夾攻中奮鬥”為口號,派張發奎率粵軍“東征”,武漢政府也準備隨之東遷。為了抵抗“東征”,蔣介石將徐州前線的主力部隊全部調回南京進行防禦,結果造成徐州空虛,被孫傳芳趁機予以攻佔。

有人建議縮短戰線,退守淮河,但蔣介石認為徐州乃戰略要地,放棄徐州,勢必助長北洋政府和武漢的氣焰。他調來嫡系的第一軍兩師,親自指揮對徐州發起反攻。

出師時,蔣介石誓言說,不打下徐州,便不回南京。可是事與願違,不但徐州沒有打下,而且敗得很慘。

徐州反攻戰的失敗,讓蔣介石認識到不搞定武漢就無法分身北伐。於是他召來負責前線指揮的何應欽和白崇禧,商量西征討漢事宜,不料白崇禧卻不願服從命令,而主張與武漢講和。

蔣介石聞言非常生氣,他憤然說:“這樣,我就走開,讓你們講和好了。”

白崇禧話一出口,就讓老蔣栽了個懸樑的大筋斗:“我看此時為團結本黨,顧全大局計,總司令離開一下也好。”又說:“總司令太辛苦了,應當休息休息,讓我們試試看吧!”

蔣介石立刻意識到白崇禧並非出言無意,實際上是在“逼宮”。

“逼宮”不是偶然的,這是新桂系蓄謀已久的一次突襲行動。新桂系的“新”,乃是相對於已被他們掃蕩清除的老桂系而言。在這支崛起於廣西的新興地方軍事集團中,李宗仁和白崇禧分居一、二把手的位置,時人也常以“李白”並稱。

“李白”的桂軍第七軍在北伐軍中佔據八分之一,蔣介石對他們不能不重視。李宗仁可以時常出入於總司令部,見蔣介石從來無須預先約定。他們談話有時是為了公事接洽,有時只是一般的聊天。有一天李宗仁在蔣介石的辦公室和他閒聊時,蔣介石突然問他:“你今年幾歲了?”李宗仁回答:“三十七歲。”蔣介石便說:“我大你四歲,我和你換帖。”

所謂換帖,也就是互換蘭譜,結為異姓兄弟。李宗仁連忙說:“我是你的部下,我不敢當啊!同時我們革命也不應再講舊的那一套哇!”

蔣介石說;“沒關係,沒關係,你不必客氣。我們革命,和中國舊傳統並不衝突,換帖子後,使我們更能親如骨肉。”

蔣介石說著開啟抽屜,取出一份紅紙寫的蘭譜,原來他已經事先填寫好了蘭譜。

李宗仁又推辭:“我慚愧得很,實在不敢當。”一邊說,一邊向後退,表示不敢接受。

蔣介石站了起來:“你不要客氣,你人好,你很能幹……”他搶上兩步,把蘭譜塞入了李宗仁的軍服口袋,並叮囑李宗仁也寫一份給他。

李宗仁回去之後,把蔣介石所寫的蘭譜拿出來一看,上面除了一般蘭譜所共有的生辰八字,以及一般如兄如弟的例行文字外,還有蔣介石自己撰寫的四句誓詞:誼屬同志,情切同胞,同心一德,生死系之。

蔣介石寫完誓詞,鄭重簽上“蔣中正”三字,另外附有“妻陳潔如”四字。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