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後，燕王便很少面聖。但若是進了宮，那便是有什麼大事生了。距離燕王上一次覲見還是在皇帝親政西域的時候，至於皇帝重病，太子監國之時，燕王都沒有自請進宮。
反倒是這次，不知怎得從燕王府抓了一個細作，他就火燒眉毛地趕了過來，當場把皇帝給問住了。
“世懇，你先冷靜一下，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啟命人將那名倒黴蛋扔到大牢裡，先讓白衣衛審訊一番。至於這邊，他想了解一下原委，打探清具體的情況。
他保證，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燕王，更不可能安排一個暗樁到王府打探訊息。
“皇兄，你恢復白衣衛的舊制就算了，怎麼還額外派人呢？”說著，燕王見旁人退下，便立刻湊在了皇帝的耳邊，說起了一些私密之事，“皇兄，太子那邊已經派人調查這事，甚至還調查到我身上。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嗎？”
王懇認為皇帝有些太著急了，這走私案，他們關注許久，可遲遲沒有什麼結果。
皇帝現在不聞不問，但私底下聯絡了燕王在暗中調查，還裝聾作啞地任憑東宮行動，這是要做什麼呢——考驗太子的能力？還是兵分兩路，獲取更多的情報？
王懇猜不出來，但皇帝應該自有安排。
王啟沒有解答王懇的困惑，只是詢問他關於那俘虜的事情：“那人是什麼時候入府的？我記得宮中可沒這號人。”王啟對那人看不真切，但陌生的面龐可以確認他不是宮裡的人，應該是從外面混進去燕王府的。
“不說是你安插的細作，我還擔心隔牆有耳。”王懇先解釋一下剛才生的事，作出了一副深思熟慮卻毫不正經的嬉笑樣，“只要把那人說成是你安插進來的，我再一鬧，這不是可以讓那些歹人掉以輕心？”
“你想的倒是簡單。”王啟知道，既然燕王府內都有細作出沒，保不齊宮中就沒有眼線；只是，他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不僅要策劃了走私，而且還膽大地向王府塞人進去。
“白衣衛這邊會暗中調查，但只會派親信。至於王府那，你也注意點，別讓有心人見縫插針。”
王啟對這種事情已經習慣，又都是勾心鬥角的把戲——自己剛享受完“久別勝新婚”的安寧，卻跑出來這檔子事兒。
軍火走私、王府插人這兩件事看起來完全沒有關係，但王啟覺得，這是在搞什麼陰謀詭計——畢竟，能做到這樣的人，想必不是什麼一般人，很有可能是為了挑撥離間，讓皇家離心離德。
燕王向王啟彙報完狀況後，開始了自己的“滿口胡言”，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御書房，臉上不帶有什麼喜色，混雜著所謂的憤怒、羞恥和不甘。
而書房裡，曹連只聽見了硯臺被打碎的聲音，心想皇帝和燕王生了什麼，怎麼爭吵起來？
獨孤若雪在翊坤宮也聽說了這檔子事，可不等自己詢問，就聽得一道旨意傳達下來——緊隨其後，皇帝在這份公開於眾的詔書裡，把燕王不守規矩、行為粗鄙給罵了一通，並且撤了半年的俸祿。
這個訊息，令前朝官員們再次陷入了迷茫、困惑的狀態。繼冊立新後以來，皇帝怎麼又把燕王給罵了一頓？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不是挺好的嗎？
雖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不少人已經在私底下議論紛紛，認為皇帝是不是要對燕王採取更進一步的措施，削爵廢藩；有些官員甚至大膽猜測，是不是要憑藉這件事去削奪各地藩王的大權？例如寧王、楚王和秦王，他們在各自的地盤，儼然成為了“土皇帝”，嚴重威脅到了朝廷的安穩。
可是，接下來皇帝什麼也沒有做，除了下旨訓斥燕王和罰俸外，什麼也沒有做，生活也恢復了往常。據說，燕王那邊回家之後打碎了不少花瓶，但心疼得很，不得不去制瓷局又去購置了五件上好的青瓷，花了不少錢。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和王懇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獨孤若雪對走私的事情並非一無所知，只是這件事怎麼扯到了燕王？難不成是她的資訊渠道太閉塞了，已經跟不上節奏了？不對，肯定是王啟自己什麼也沒說，而不是她沒有聽說過。
“別瞎操心，我又不會對皇弟做些什麼。”王啟連連安慰道，想讓獨孤若雪安下心來，“有些事情我不好和你說，就怕……”環顧了一眼四周，這養心殿的宮人，他還是放心的，“隔牆有耳。”
“我是說，走私案是怎麼怎麼和燕王府的細作牽扯進去的？還有，這走私案的來龍去脈你從來沒和我說過，要不是和宮人們提過，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獨孤若雪微微蹙眉，是覺得自己守不住秘密嗎，還這麼不信任自己？“對了，都察院把父親扔到了直隸省幹老本行，不會是調查這件事吧？”
既然這麼問了，還能怎麼回答呢？王啟點了點頭，“岳父……你父親雖然是被太子安排到直隸省的，但自然有朕的授意。”他想要維持住自己正經顏色，可沒想到一個鐵頭殺，把自己推個踉蹌。
獨孤若雪擔心父親的安危，就怕那些走私犯殺紅了眼，讓獨孤信陷入危險的境地。“我知道是你的意思，但父親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誰來負責？”
獨孤若雪覺得，王啟是不是日子安穩慣了，對這背後的兇險毫不關心？既然這幫人都能走私軍火了，那想必會是一群亡命之徒。
……
“你說什麼？英國公也插手這件事了？”太子這邊得來了按察司的訊息，本以為是關於走私案的重要線索，卻不想英國公以特命欽差的身份，加入了這場調查之中。他不屬於太子的授權，而是來自於刑部。
主管刑部的顧尚書，曾是燕世孫的老師，可以說與燕王存在一定的關係。而安排英國公辦這份差事，又是顧大人的親筆，那麼他應是燕王推薦的人選。至於皇帝，肯定是知道此事且參與其中，
太子始終不覺得父皇會置之不理，但安排英國公來處理這事，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當然，如果是為了給獨孤信打掩護，那麼他也能說得通。
但燕王……
太子還是覺得，燕王有可能參與了這場走私，因為從一些情報來看，這其中有親王的手筆。而常年居住在京城附近的王爺，也只有燕王一人。
“臣以為，燕王殿下是太會參與這件事的。”閻良弼適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並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多疑，“這對燕王爺自己沒什麼有利之處，若是真的為了皇位，他也不需要大動干戈。私造兵器，走私火藥，這都是非常麻煩的行動。”
何況，那些兵器製作技術相當精湛，肯定不是民間的小作坊。
“我只是擔心……”太子懷疑燕王，卻沒有立即出人緝拿是因為不完全相信這事兒——但以防萬一，還是要探究一番才行。
“太子殿下您可別忘了，燕王爺可是握著神機營的兵符，這可是足足六萬大軍，而且就在京畿附近。”閻良弼囑咐道，“他們若是被私自調動，燕王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中央禁軍的這點兵馬，著實不夠看。
提到這點，太子只覺無語，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居然把最重要的神機營交給了燕王來指揮。但他畢竟不是皇帝，在這方面沒有最終決策權。
“閻愛卿，告訴王府的人，繼續對燕王的調查，但把更多人手放到直隸省。還有獨孤信，告訴他要配合好英國公的行動，不能耽誤了案件的調查。”太子沒有放過燕王，但英國公來調查此事，有助於掩蓋獨孤信的鋒芒。
但他的猜測，只正確了一半：一半是為了皇后，借英國公的欽差身份來遮掩實際調查的獨孤信；另一半是因為，燕王也是受害者，皇帝也不認為自己的弟弟和這件事的關聯——
他很確定，哪怕那名不知身份的俘虜，一口咬定自己是調查燕王的內線，還說什麼“造反有理”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