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知道他們想要徵求我的意見是因為什麼提議，但我覺得既然都是自己人，總不會坑我吧？當然我還不至於在還沒聽到具體問題時就滿口答應。
我以相對溫和的表情等待東方朔後半段的話語。
東方朔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似乎是邊考慮著邊說道：“馬兄弟，第十殿組建之後，雖然轉輪王的職位一時半會沒有定論，但具體工作的開展已經迫在眉睫。考慮到辦理樂土教類似案件的緊迫性，且急需高效強有力的手段，急需許許多多的能員幹吏。”
“不過……”東方朔微微皺了眉頭，似乎略有顧慮，“你也知道，自從這雨和陽光的出現，樂土教的事已經相比幾天前更為棘手。所有的專管鬼差一旦經手相關樂土教的案件，都或多或少會深入瞭解樂土教的辛秘。這些在辦案過程中獲悉的秘密絕對與普通鬼民所可能獲知的隻言片語更加干係重大。所以普通鬼差絕不能用。”
我仔細聽著東方朔的話語，微微點著頭，同意他的判斷。作為樂土教的專門辦案人員，自然而然會從樂土教的案件查辦過程中獲得更多樂土教的第一手資料。這些資料直接出自查案過程或者是樂土教徒之口，毫無篩選。若是有太多危言聳聽的言論，而事後又變為事實，那實在太過可怕。所有浸淫在這些訊息中的專案鬼差們，保不準有一部分也會慢慢被樂土教的思想所汙染，甚至成為虔誠的樂土教徒。如此一來，不但對於查辦打擊樂土教極為不利，還有可能使得樂土教完全滲透到陰司鬼差的隊伍當中。
這東西實在太棘手了，我不禁打了個冷戰。如果鬼差隊伍當中有一大部分的人最終被樂土教影響，那他們的現身說法及教義傳播所造成的破壞力絕對強過普通鬼民間的傳道。如果連陰曹地府的鬼差都虔誠信奉樂土教，那普通的鬼民有什麼理由質疑樂土教的一切呢？
到那時，再堅固的堡壘，一旦被內部破壞，那整個陰曹地府與樂土教的對戰將必然一敗塗地，只能等著樂土教侵蝕每一個鬼民的思想，最終全部成為酆都大帝座下的信徒。
選人絕對是相當重要且必須提前佈局的工作。必須是那些最為堅定的無神論者才能得以勝任。不過就陰曹地府的環境當中，就因為陰曹地府這種超乎想象的空間存在，要找堅定的無神論鬼差實在要求過高。何況這裡面大多的鬼差因為時代的侷限，多多少少有著敬畏神明的意識。
果然，當我將這等憂慮提出後，果然與東方朔的顧慮完全一致，就這如何選人的一節，東方朔與包大人，乃至三王會議已經為此愁苦多日。
東方朔一臉的無奈，說道：“再多的顧慮也抵不過遴選相關鬼差工作的迫在眉睫。所以最終三王會議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如果說堅定的好人找不到，那就找能幹堅定的惡人。那種惡的極其堅定，哪怕知道有所謂神明的存在，也只會優先考慮自己的人。”
東方朔似乎有一種明知是鴆酒也必須一飲而盡的態度，字字說地異常堅定道，“三王會議決定在第十殿之下設立一個新的下屬機構，叫作查禁司，專門負責有關樂土教相關事宜。這個機構有超越其他司職權的優勢，所有有關樂土教的事務不受任何陰司衙門制約，直接向未來轉輪王乃至三王會議負責。”
“兩日前，三王會議已經發布命令，遴選鬼民中生前有以下經歷之人，充實查禁司。”
於是乎，我在東方朔口中聽到了一個個虎狼衙門的名詞，個個來歷不凡，恐怖滲人。
西漢繡衣使者，是漢武帝時期的特務組織。最先開始，是為了解決五銖錢大量盜鑄的問題，漢武帝動用了這些個自己的私人秘使。歷史上著名的漢武帝末期的巫蠱之禍，就是因為一個繡衣使者——江充而直接爆發的。江充直接以巫蠱的罪名，誣陷太子劉據，直接導致劉據起兵謀反並最終身死。
校事。東漢末年曹操設立，專門監控下屬的言行，監察百官和百姓，充當曹操的耳目。
皇城司，北宋時期直屬皇帝的特務機構，除了保衛皇帝外，還負責刺探情報及秘密監視臣僚。
錦衣衛，東長、西廠、內行廠就不用介紹了，都是明朝著名的特務機構，人人聞之色變。
最後一個是清朝的粘杆處。相傳原本只是負責粘蟬、捉昆蟲之類的服務組織，專門提主人幹雜事的。雍正未登基大寶之前，以粘杆處的名義，招攬各路高手，此處刺探情報，剷除異己。
以上這些虎狼衙門都有一個共同點，監察一切，秘密充當上級的耳目，而且僅對主子負責，忠心不二。此外，這些人從辦事效率和能力上說，也都是精幹的人，甚至能夠為了完成任務，發揮主觀能動性，羅織罪名，六情不認。他們都有一套獨立完整的辦事體系，從監視、偵查、抓捕、審訊到最後關押處理都有自己的全套配置。
這幫人如果能合理利用絕對是一柄尖刀，能夠狠狠打擊樂土教。這種人，大多都是既專業又有恃無恐之人，絕對符合東方朔口中不敬神明的惡人標準。
不過這柄雙刃劍，如果使用不當也足以反噬。這幫惡徒一旦猶如龍歸大海，就如同出籠的猛虎，破壞力極強。不過仔細想想，一旦坐視樂土教野蠻擴張，在陰曹地府鬼民心中如果佔據了主導地位，那一切對原有秩序的維護終將成為徒勞。
兩者只能取其輕。
這似乎就是政治人物最為殘忍的決定。有那麼點冷酷無情。
古人有古人的方式，古人有古人的侷限性。在近代乃至以前，似乎平民百姓的安康太平只是一種粉飾的概念，上層人物只關注所謂百姓是否安康這一宏觀的整體，而根本不關注裡面究竟有多少人是幸福的，多少人又是悲催的。
當然，我自始至終看待陰曹地府鬼民的態度也決然不會和真實世界中看待身邊人們的態度相似。
畢竟，我其實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東方朔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雙手在面前一攤，說道：“現在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只能在今後時刻關注約束這些個爪牙似的人物。”
東方朔頓了頓，繼續說道：“所有我和包大人商議，想要徵求你意見的就是，如何監督這些爪牙，並且一併開展你剛才所設想的所有反邪教的主張。我和包大人認為，整個陰曹地府之中，只有你最為適合。”
我瞬間愕然。
我和所有陰曹地府的鬼民鬼差相比，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我根本不是真正的鬼魂。我是個真真切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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