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常遇春和我三人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項羽的速度，成丁字的陣型前行。
項羽其實也只領先我們一個身位。我們在後頭交流著對於人頭草的看法，他必然也聲聲入耳。
忽然，一直閉口不言的項羽開了口，悠悠地說道：“這東西確實厲害。”
原來在我向常、冉二人灌輸毒物的危害之時，項羽應該都豎起了耳朵聽了進去。可能對他來說，他一直在根據我描述毒物的危害時，在心中默默回憶剛才的感受，體會著人頭草給他帶來的衝擊。
見項羽忽然開口，我們也就停止了交流。雖然項羽在前方並沒有回頭，看不到我們此時好奇望向他的眼神，但這種忽然的沉默他應該明白我們的意思，這顯然是想繼續聽他敘述對於人頭草的感想。
畢竟，他也是從來沒有接觸過毒物的人，沒有相關關於毒物的儲備。作為一個某種意義上的小白，他所描述的感受應該比我口中訴說的，似乎更加真實。
項羽嘆了口氣，前方飄來了一句話：“那一刻，雖然有種飛入雲端的感覺，但我感覺不好。腳不能踏實地，感覺身體都不似自己的了。此物，容易讓人喪失心智。”
這話一出口，讓我瞬間震驚於項羽僅僅這麼第一次體驗就能一針見血的發現問題的本質。
項羽可不是常遇春一般的大老粗。人家雖然小時候家道中落，可畢竟是楚國貴族。他給人的印象雖然豪氣干雲和力大無窮的最為主要的印象，但他絕對不是一個目不識丁，頭腦簡單的人。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這是傳說中項羽兵敗之後，在烏江邊的感慨。雖然是不是項羽本人親述尚不確定，畢竟這種回憶我也不好意思向他本人求證。可是，項羽若真只是一個文化素質不高的人，哪怕這句話是他人所作，也不可能以這樣的詞句套用在項羽身上。
項羽的失敗，從不是因為自己的無知，而僅僅是因為自己與生俱來的那種驕傲。這種驕傲可能是天生的，性格使然，但也可能就是因為那種貴族的血統，從小得到的薰陶而自然而然所產生的精神境界。
據說同樣看到秦始皇出遊的龐大隊伍，劉邦的感慨是“若是也能如此風光該多好”，而項羽則是“可以取而代之”。豪情萬丈，理想遠大從來不是與生俱來的，其實都和生活環境及被灌輸的思想有關。
一個小小的泗水亭長，絕對說不出那樣的話來。其一，當然是不敢，其二，在他的概念裡，自己和皇帝完全是不同的階級，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妄想。
現在的我們當然會覺得，也想當皇帝怎麼了？那隻不過是在我們現代人的眼光中，皇帝只不過是一群幸運的人，但畢竟還是普通人。
可對比當初，第一個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氣，那是現代的我們無法想象的。
我們一直會疑惑，很多古代或者近代的百姓面對暴力大多時候為什麼會如此麻木不仁，其實他們確實是不知道反抗。這種麻木是與生俱來的。在他們眼中，在權貴者面前，可能自己也未必覺得比牛馬高貴多少。
可不要嘲笑這種看待所謂高貴血統階層的眼光。畢竟，此時此刻，在這個時代，遙遠的西方這樣的思想依舊大行其道。
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哪怕是帶著一條狗散步，都能成為屁民們爭相傳頌的新聞。兒子要娶媳婦了，要生娃了，整得普天同慶。
國人每每看到這種新聞，都會輕蔑一笑。全世界，要說最徹底刺破血統之論窗戶紙的，毫無疑問就是國人。
話又扯遠了。我只不過就是想說，項羽的思維方法確實有其獨到之處。他一針見血的看到了，在人頭草果實的影響進入身體之中後，本身對於身體的掌控變弱了，似乎有另一種力量在拼命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在反覆拉鋸之中，項羽應該體會到了，那種感覺並不是自己自然而然的感受，而完全是一種外力所強行帶來的感覺。
突然之間，項羽在馬上回過頭來，一臉的苦澀和無奈，對著冉閔和常遇春說道：“老常，老冉，相信我。若是被這東西控制了身體，除了它，你不會再有想要拼命爭取的東西。任你強悍百倍，在它面前不堪一擊。馬都司說的對，別說是你的主子，發起狠來，可能親爹你都下得去手！”
“哼！”常遇春鐵青著臉，嘴中又嘀咕道：“親爹也比不上那位！”
我們就這麼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飛逝。
冉閔始終沒有開口插話，似乎只記得自己的職責。在中途就先行快馬而去，探查前方狀況去了。
當他再次出現，他帶來了一個讓人振奮的訊息。
那隊鬼魂停滯不前了。或者應該說，他們已經抵達而來目的地。那是一個猶如村落的地方。地方比較簡陋破敗，但人數卻不少。算上剛剛那一隊鬼魂，至少讓他發現了大幾十人。
這應該是一個據點，只是不知道是那群鬼魂的中轉站，還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地。
不過隨之而來的麻煩也來了。據冉閔的稟報，這個地方的位置相當棘手。
在一片方圓數里的地方，無遮無蔽，平坦異常。那個據點就處在這片空地的最中心。這也就是說，要想躲在附近監視觀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必然要暴露自己的目標。
雖說幾十個鬼魂，哪怕是一百個，對於我們四人來說也不算什麼。有著強悍的武力和來去自由的坐騎，那些個步行的鬼魂根本不是對手。可是，這畢竟不是作戰，而是秘密偵查。若是目標暴露，即便我們全身而退，還能抓幾個舌頭，或者奪取許多的人頭草，可等再一次回來，這據點還有沒有探查的價值就非常難說了。
顯然，這據點應該不是一個大本營，因為根本無險可守，但絕對是一個類似於哨所或者烽火臺的地方。周圍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一覽無餘。
地方那麼破敗，簡陋，裡面的鬼魂數量也不多，若是想瞬間撤走，一夜半空想來也絕非難事。
難題來了，這可怎麼辦呢。
此時還有另一個麻煩。若是那隊押運著人頭草的鬼魂再次出發，這跟蹤就比較麻煩了。他們若是大搖大擺地繼續向北而去，為了偵察行動的隱秘，我們只能繞道而行，換路跟蹤。
這就有了一個時間的空檔。他們若是改變了行動的方向，我們完全有可能丟失目標。
何況，此處若是有一個據點存在，我們並不能排除至此之後，一路上這不會是唯一的據點。若是各個據點的所在都這麼棘手，那行蹤的暴露就是時間問題，除非我們放棄跟蹤。
在這並非是陰司勢力範圍的地方，除了這樣的明哨，不能排除某些地方還有無法第一時間發現的暗哨的存在。說不定我們還覺得行動機密，可早已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暴露了自己的目標。
他們紛紛看向了我，畢竟名義上我才是這次偵察活動的指揮官。可此時此刻，我也忽然覺得將我任命為指揮官絕對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我這樣的人，在這樣的一支隊伍中，最合適的定位應該是一個隨隊的顧問，類似於專業技術人員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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