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九 淺夜深寒(三)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關默咳嗽一晌,聲音還是幽弱。“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想到用‘蠱人’的法子。最初的辦法,當然是直接吞服蠱蟲。司蠱的門派,為了能短時大增功力,這樣的先例不少;謹慎一點的,便汲取毒液服用,先是少量,逐步增多。幻生之中最為普遍的是修習‘碧蠶蠱’毒掌的,我爹當然也這麼修習過,甚至直接吞服過碧蠶蠱——但他還是覺得碧蠶蠱毒性不夠,而當時幻生在大漠,靠近雪山,那時派中所存毒性最強的蠱蟲,就是捉來餵養的幾隻冰蟲。”

秋葵不免又向那水杯望了一眼,“就是那個?”

“就是那個。”關默道,“我爹有一個交好的師兄很得師長器重,當時分得一條冰蠶,正在修煉。他就將這想法與師兄說了——他入幻生雖晚,但最為刻苦,常自細讀詳查蠱蟲之資料,所知有時反比其他弟子更多——他便對師兄說,冰蠶作為蠱蟲來操縱固然厲害,可因為比尋常蠶蟲個頭大,手法駕馭上其實不比其他蠱蟲便利,更為有效的用法,是將冰蠱之力化為自身功力——就是吞服冰蠶。如此這般勸說,他那師兄也覺得有理,但冰蠶毒性強,他也不敢輕動,兩個人調製了沖剋冰蠶毒的藥物,起初是試讓冰蠶咬手指,咬後即刻敷藥、服食解毒之物,漸漸身體耐受些了,而且兩人也的確覺得功力有所長進,心癢難耐,便決意鋌而走險。可惜,新的冰蠶還未長成,手頭的成蟲只有一條,若要吞服,只能是給師兄。”

“後來呢?”秋葵追問。

“後來——他的師兄果然吞服了冰蠶。可是——他沒受得住,死了。”

“……所以關非故才——想了別的辦法——想了蠱人的辦法?”

“沒錯。”關默道,“他大受了震動,後怕不已,便花了兩年的時間,先精研如何豢養冰蠶,將這稀有之物養出了不少,師門便分了給他單獨的蠱室,專用來養冰蠱。他自己不敢服食冰蠶,但他——私下捉了一些人養在蠱室裡,將冰蠶給這些人服下,輔以藥物,成為蠱人。大多數——當然受不了,便死了。但不會立時死,因為他先前研出那剋制的藥材,能讓蠱人支援一些時日,就是這些時日,他——割開蠱人的血脈,飲他們的血。”

秋葵聽得手指都是一顫,“他也這樣飲你的血?”

關默不語。

秋葵稍許寧神,“……可你那時才是幼孩,那些來龍去脈——你是怎麼知道的?總不見得——關非故還會告訴你?”

“你知道摩失當年為何會離開幻生?”關默冷笑,“因為他現了這個秘密。”

他稍稍停頓,“摩失——在幻生的時間不長,前後不過數年。但他天分很高,也很好學——很好奇——很膽大,連我和關盛都不敢輕去我爹的蠱室,他卻敢偷偷去了。去了之後,還時常來告訴我。但有一日他來的時候,整個面色都不對。他在我爹的蠱室裡翻到關於此事的日誌。我爹當年試驗蠱人,為求比對,仔細記載了每一個蠱人的性狀——每個人餵過何種藥物——每個人何時服下冰蠶——是如何反應——他於何時、喝了多少血——以及,每個蠱人活了多久。摩失初看時還沒敢信,但還是好奇——去調查了此事。當年那個師兄吞服冰蟲不治,還有我爹後來受師命豢養冰蠱之事,自是能夠問到的;加上,我們那些年一直在大漠沒走,而摩失就在大漠長大,當然能查問出昔年的確有過不少孩童失蹤的事情。諸種證據放在一起,他不得不信。他唯一不曾知道的是——我就是蠱人中的一個。他一說,我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不知道你是蠱人——怎麼竟敢來與你說?你可是關非故的‘兒子’。”

“他了解我。他也相信我。那日,他是來與我道別。表面上,他是假作犯錯,讓我爹將他逐走了;實際上——他說,他雖早知幻生非善類,他也自認絕非好人,可此事還是叫他難以想象,叫他心生寒怖——叫他一刻也無法再待下去。他與我說,希望有一日——我也能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幻生。我當時——什麼也未說,他可能覺得我不信那般聳人聽聞的事情,便將日誌留給了我,叫我仔細看明白那都是些什麼,必就不會想留在我爹身邊了。”

“那你看了麼?——那些蠱人的記載裡,理應有你?”

“我根本沒看。我也不想深究我的來歷。”關默冷笑了聲,“你若像我一樣,經歷過如是可怕之噩夢,你定也會寧願永遠不要想起。”

“所以——這麼多年,你還是自欺欺人地留在關非故的身邊,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還為他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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