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一 對酒當歌(九)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黑玉扳指雕紋奇異,即使只那麼看過一眼,也足夠沈鳳鳴記住它的特別。

“像……應該就是它。怎麼……會在你這裡?”他伸手拿過,小心來回轉動細看。

“我就在殘音鎮撿到的。”夏琰道,“就是上回,遇到吳天童他們幾個的那次。你何時丟的?”

“十八年前——就丟了。”

夏琰與他詳對此事,又多問出些細節來。卻原來當日沈鳳鳴抱著包袱,只見四周皆是奔跑廝殺,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邊的人,左躲右避了幾次之後,只覺再不知往哪裡方能衝出去,亦再提不起一點力氣去運動輕功,借身法離開此地。身心俱茫之際,忽被人從後一把抓住——他渾渾噩噩,只道是要做了刀下之鬼,可那人將他半抱半挾著,卻是撞入了身邊院裡——躲過其勢洶洶從巷角衝過來的一夥青龍教眾。

他稍許醒神,才現救他的是個女子——一眼看不出年紀,只因她面上有幾塊極深的紅痕,將整張面容都毀了,乍一看到,先是嚇了一跳。

女子似乎意識到了,將臉蒙起,道:“這裡他們搜過了,不會再來。”其實她不說沈鳳鳴也知道——那院裡直是連青石板地都挖開過,如皮肉翻綻著,沒寸土完整,屋裡更是箱籠傾倒,床斜桌裂,何止是搜過,直是搜了不知幾遍。

待外面動靜漸小,女子就說:“你一個小孩子,趕快離開此地。”沈鳳鳴往外走了幾步,外面的人雖不聚在這條巷裡,整個鎮上依然不見太平,他依舊不知該往哪裡去——可心裡對那女子的面貌有些怕,也不想再回去尋她,便只在心中說,若上天不要我死,總會讓我逃得出去的。

便在此時,他忽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幾分琴音——像是母親的琴音,卻又不完全相同,比起先前的激昂雷厲,此刻的聲音沉悶迂迴,嗡嗡更似餘音。他只道是自己的幻覺——他還能望得見那處屋子在熊熊燒著,他還能記得那琴絃盡斷如抽裂開胸口巨隙。但未過了多久,似乎所有人都聽得了那個聲響——所有人都有了同樣的幻覺。滅又復回的琴聲如那火焰長舌,重又燃起了尚未褪盡的全部恐慌。

青龍教終於決意撤離這個已宛如地府的小鎮——即便還留有一些活口,黑竹也再無可能振奮而起了。彼時的沈鳳鳴神智恍惚,亦這般跟隨在後。他在離開鎮子後,不辨方向,踉蹌了一小段路,倒地昏死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清醒過來。

“應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我醒過來,也記不得想了些什麼。看懷裡的包袱,不知何時散開了幾分,那封信、那枚扳指都露出來。我把信看了,許多都看不懂,就放回去了。這時候比前一日清醒些,我突然想到那個女子——她蒙上面之後看起來,和我母親差不多年紀。雖然現在想來荒謬,可是——那天早上我深信不疑,那個應該就是我母親,只是被火毀了面容。我連滾帶爬找到路回小鎮,可摸了好幾條巷子都找不到那屋子是哪一間,幾近絕望時,忽然又聽到琴聲。

“那琴聲之中,似乎有安撫之力。雖然鎮上回響太多,我還是找不到琴聲源頭,但我心裡焦躁少了許多。後來,終於給我摸到了那個院門——一進院子我就知道,是這裡——琴聲就是這裡出的。可是我進去看了,空無一人。我在院中、屋裡反反覆覆地找,我喊她,‘娘,你出來。’最後喊到廚房裡的時候,琴聲停了。

“我現——廚房燒火的地方有個灶洞。我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鑽進去,喊,‘娘,你出來。’你信麼,那個灶洞,我鑽了有數十步深,直到一絲光亮都看不見,一絲希望都沒有,我才知道,真不過都是……幻覺。”

“那個……灶洞……”夏琰原是想說什麼,可憶起當初與拓跋夫人互相約定,不將與當日有關之事向任何人說,也包括那個地道之事,張了張口,只道:“也並非全是幻覺。雖不知道那女子是誰,可我這枚扳指正是在那個灶洞裡撿著的——想來就是你那日掉落,沒人現,就這般被炭灰埋了十八年。”

“我知道那女子是誰。”秋葵忽幽幽道,“很難猜麼?這世間懂得魔音的人本就只有那幾個,十八年前的那個人,只有我的師姐,白霜。”

“我後來——也漸漸猜到應該是她,”沈鳳鳴道,“只是——她為什麼會……”

“朱雀與我說過,白霜在朱雀山莊一役被他的‘明鏡訣’反激之力誤傷,毀了容顏。那一戰後,白霜和慕容的妻子林芷一起,都被青龍教所俘,帶到了青龍谷。還好,單疾泉因舊日交情迴護她,拓跋孤的夫人同情她的境遇,青龍教就沒將她怎樣,時日久了,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朱雀早就死在山莊大火,也不怎麼將白霜放在心上,甚至覺得——她或許被單疾泉說服,遲早也會投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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