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辦正事,吩咐了不準閒人進去,我想,崔管事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她倨傲地說。
陳媽攔住了兩人,轉身領著自家外甥女,面帶得意,重重關上了門。
玉察貼在窗外,湛黃的光亮透出來,屋子裡朦朦朧朧。
從左至右,客席上坐了四名中年武官,腰佩玉牌。
待她費力看清,不由心下一驚,手腳冰涼,差點癱軟在地。
不會看錯,這四個人,是皇叔所謂的“勤王”軍頭領,她曾在宮中那次倉皇逃亡中,與這些高頭大馬上的人擦身而過。
這些人,是遊瀾京的客人。
玉察眼前一黑,腥甜湧上喉嚨,她勉力扶住門框,才不至跌倒。
她賭錯了!遊瀾京是皇叔陣營的人,難怪,難怪他可以保下那些被皇叔治罪的清流名臣。
坊間傳言他與皇叔常有書信往來,傳言在此次謀逆中他是幕後黑手之一,玉察都知道,可她沒辦法,她再也找不到別人了。
她只能賭,押上自己微薄的性命做籌碼。
賭那個曾經無數次向爹爹上諫民生艱苦的人,寫出痛斥官僚惡行文章的人,教導皇弟為天地立命的人,還存在一絲絲的良知!
她看過那些諫言,字字珠璣泣血,筆力鋒利,重如萬鈞,卻又滿懷對底層百姓的溫柔慈愛。
她也看過那篇陳詞偏激,討檄官場的文章,才華橫溢靈氣逼人,令爹爹拍案叫絕,這讓遊瀾京被京都官場傾軋,險些被刺殺。
誰知道曾經那個如清風霽月一樣的少年,現在黑得徹底!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恐怕自己至死也無法再見親人一面了,玉察絕望地闔上眼。
正廳內,驀然響起少女的尖叫,茶盞打翻聲,陳媽驚慌失措地跪地請罪,以及武官猙獰地哈哈大笑。
一個膀大腰圓,形似山豬的副統領,一把拉過嬌小的婢女,請求遊瀾京,將這女子賞給他。
勤王軍進京多日,這頭山豬的惡劣癖好無人不知,臭名遠揚,不少女子被他摧殘致死。
這名婢女,正是陳媽的外甥女。
陳媽本不願牽累自己,可外甥女家每年給她供奉了不少雪花銀,再者,她眼珠一轉,老謀深算,瞬間想到了解圍的法子。
只見,她撲通一聲跪下,低垂的細眼中,散射陰毒的光芒。
“副統領大人有所不知,外頭……外頭還候著個嬌滴滴的美人,論起容貌身段,猶甚我這外甥女百倍,一定更襯大人心意。”
“果真如此?”
山豬饒有興趣,挺著一肚子肥膘,大踏步推門而出。
玉察被門撞開,她現在心灰意冷,早已沒有求生的慾望。
她只感到這副無力的身子,被粗魯的大手一把撈起,信念崩毀之下,她放棄了掙扎。
山豬驚訝於這女子盈盈小蠻腰,不堪一握,此等憐弱美人,狠狠摧殘起來,才更有成就感啊。
崔管事欲出手阻攔,忽然想起正廳中坐著的人,看向山豬的眼神中,厭惡又夾雜了憐憫,罷了罷了,這胖子找死,由他去吧。
興奮的狂笑中,山豬將玉察扛在肩頭,折返正廳。
“你這老婆子果然沒騙我,不知遊府,竟然藏了這麼一位嬌滴滴的美人,遊大人好福氣啊。”
山豬故意說得大聲,一面說,一面淡定地瞧著那位病怏怏的首輔大人,實則挑釁。
呸,什麼首輔大人,所謂的文武雙狀元也不過如此,走兩步咳三聲,與那些亮了大刀瑟瑟發抖屁滾尿流的酸儒有什麼區別?俺們兄弟連皇宮都闖得,王爺好糊塗,竟然花大力氣拉攏這文弱廢物。
這四名武夫,都是常年在封地帶兵的粗人,從沒有人見過順寧公主長什麼樣,是以認不出玉察的身份。
但是正廳中,位居高位的這個人,連順寧公主落下的一根頭髮絲、一個腳印都認得。
他認出了她。
輕薄的門外紗簾狂飛,屋內還是一攤死水般寂靜,有時候,安靜,往往不是什麼好事,波瀾不驚的深潭下,嗜殺作惡的黑磷巨蟒在緩緩遊曳。
大紅色寬襟斜領的常服,更襯男子膚色雪白。
一雙鳳目夜壓沉沉,不怒自威。
案桌上,手指骨節分明蒼白無暇,慢條斯理地拂過了盛滿了金磚的箱子,帶著欣賞與讚歎,最終,清脆一聲響,扣按下蓋子。
這批金磚,是王爺給遊瀾京的大禮。
“唉,微臣確實很愛錢,王爺的見面禮,微臣很喜歡。”
他一面說,一面拿起了劍。
劍光飛閃,風迴雪流。
抬袖間,滿庭白了頭的枯木重新煥發生機,雪粒子驚恐翻飛,震碎為流星箭矢,象徵死亡的噪鵑掠過遊府。瞬間籠罩在這氣勢磅薄無可匹敵的殺意中!
山豬生滿黑毛的手臂,齊截脫落,“骨碌碌”手臂滾動,停留在其餘三名武夫的腳下,山豬兀自睜著滴血的眼,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沒了一雙手。
“回去稟告你們王爺,他的狗把微臣的劍弄髒了,要加錢。”
第3章 . 微臣知道 其餘三名武夫起……
其餘三名武夫起身,大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