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爸爸

我不記得上次我走得這麼急卻遲遲到不了任何地方是什麼時候了。也許是太陽存心和我作對,今天的她是個暴躁燃燒的惡婆娘。我問喬西知不知道人狼行動,他搖頭說不知道。但王幫有爆炸物,派出兩個人配合古巴佬。他們,還有喬西。

以下是我的想法。有他控制東邊,我執掌西邊的權柄,託尼·帕瓦羅蒂的槍口大概對準了北邊和南邊的海灘,因此我們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但現在所有人都變成一盤散沙,右手不知道左手做了什麼。我覺得這都怪我。肯定是我的錯。身體生病,頭腦應該首先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嗎?我和喬西不再交談。不,不是這樣。一個人,不,幾個人插到了我和他之間,他們利用我們,然後把我們當垃圾扔掉。我受夠了這種邪惡的遊戲,警長殺手也受夠了。說起來真是有趣,我對警長殺手心思的瞭解勝過了我對喬西·威爾斯心思的瞭解,而我離喬西家只有九十碼。

這世界感覺像是七個封印正在一個接一個開啟。空氣中飄蕩著某種東西,危機或敵意。不到三十天後就是四七之日【130】。我走向喬西家,我忘了我女人的長相。我只用一分鐘就想起來了,但我居然會忘記她的長相,這嚇得我魂不附體。但隨即我想起了一個小女孩,很像她,但我們還沒有孩子,雖說這兒有很多女人說她們的兒女跟了我的姓氏。我沿著馬路向前走,經過一個又一個院子。一幢又一幢公寓樓,全都是四層高,圍牆高得擋住了底層,一幢樓是粉色,下一幢是綠色,再下一幢是骨白色,我不記得是誰讓我們把建築物塗成這些顏色,也許是女人吧。我離喬西家還有七十碼。

父親若是拒絕了兒子,假如兒子從此與他形同路人,他也不應該吃驚。倒不是說喬西是我兒子,我要是叫他小子,他說不定會崩了我。但確實是我的錯,是我拒絕了他,因為我肩負著我曾認為他無法肩負的重擔。有些人只會做夢,有些人只會行動,兩者都有好有壞。喬西這種人沒有遠見,我這種人缺乏幹勁。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訓導,一直在告訴眾人一種新理念,那就是我們只屬於自己,只能依靠自己,而不是政客和政府。另一種社會體系,比現在的狗屎制度強,在這個體系裡,槍械過於沉重,誰也不會攜帶,我的女人、他的女人和所有人的女人工作不是為了讓老闆更有錢。你醒來,等待新事物的來臨,因為老的已經太老,甚至不再發臭,只會像幹屎似的被風吹走。離喬西家還有五十碼。

我希望離開他家的時候,我和他能有相同的想法。體面的好人,拉斯塔法裡向我展示了那條路。巴比倫愚弄我們,首先就是讓我們認為我們在巴比倫狗屎制度中擁有未來。我受夠了這個,警長殺手受夠了,歌手也受夠了。每次我去歌手家,看見哥本哈根城的人和八條巷的人可以面對面講道理,我就不禁要想,三角形有三條邊,但每個人總是隻看其中兩條。離喬西家還有四十碼。

我知道喬西打算幹什麼。在事情真正發生前,會有很多人死去。喬西和大愛醫生。喬西和美國佬。喬西和彼得·納薩爾。民族黨不可能從這次選舉中全身而退。民族黨獲勝會給這個島國帶來危機。美國佬說我們就站在和平與混亂、富足與饑饉之間。但牙買加人會很傻,非常傻。可憐的人們,已經飽嘗苦難的滋味。假如民族黨獲勝,民族黨的壞會變成民族黨的惡。但話雖如此,當一個人甚至不肯告訴我細節,我就不得不開始懷疑他究竟打算攪起多麼大的風波了。尤其是捲入其中的太多人無論是相貌還是說話都不像我們。離喬西家還有二十碼。

離喬西家還有十碼,一梭子彈打在地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擋住我的去路。三輛吉普開出小巷圍住我,掀起漫天灰塵彷彿白人龍捲風。灰塵越升越高,越圍越緊。車繞著我轉圈,我只能聽見他們的聲音,灰塵讓我什麼也看不見。灰塵沒有完全落下,我看見他們全都跳下了車,有警察有軍裝,全都端著衝鋒槍,有些人指著我,有些人指著街道,前後尋找目標,哪個白痴敢撓癢就會惹來子彈。我也在尋找。這種事從沒發生過,最兇惡的巴比倫也知道,想進入哥本哈根城,唯一的辦法就是偷偷鑽過防守不嚴的縫隙或沒有上蓋的窟窿,比方說下水道。警察很明智,知道不該踏入這裡,尤其是上次受過教訓之後。士兵更願意佔據有利地形,像拍蒼蠅似的一個一個幹掉我們。我也在尋找,因為沒等吉普開進哥本哈根城,我的手下就該抱著槍衝出來了。但所有房門都緊閉著。喬西沒有出來,喬西不在家。託尼·帕瓦羅蒂沒有守住北方。這兒像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電影裡匪幫撤出後的小鎮。

四個人走向我,兩個綠衣士兵,兩個警察,一個穿藍制服,一個穿卡其制服戴墨鏡。

——這他血逼的是搞什麼?我對穿卡其制服的警察說。

——你就是羅爸爸?他問。他身材高大,肚子像懷孕婦女似的挺在前面。

——你他媽是誰?

——喂,我看著像是喜歡對著著名犯罪分子重複問題的那種人嗎?我問,你是不是大家嘴裡的羅爸爸。

——你說得像是你不知道。

——喂,我看著像是有時間應付臭烘烘的貧民窟小子嗎?

他望向我背後,點了兩下頭。我醒悟得太晚,沒有及時彎腰,我背後計程車兵用槍托砸在我後腦勺上。他肯定又砸了一下,因為我聽見噼啪兩聲,我頓時暈頭轉向,甚至沒能說出已經到嘴邊的下一個字。我的膝蓋軟了下去。我不希望它們軟下去,我掙扎著想起身,但它們不肯幫忙。警察和士兵走向我,他們踢起了太多的灰塵,所以靴子到我面前一英寸的時候我才看見。他們踢我的臉,踢我的肚子、屁股和卵蛋,直到有人說他們要抓活的。

我醒來兩次,他們打昏我兩次。第三次我醒來時,躺在一張小床上,看見監獄牢房的三面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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