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加·帕爾默 (1 / 2)

我也說不清楚,但我就快得出結論了:海瑟·洛克利爾的髮型在《胡克警官》裡比在《豪門恩怨》裡好看。不過也可能我只是討厭《豪門恩怨》裡那個不得不拼命爭奪所有東西的婊子,不,她甚至不像阿萊克希斯·卡林頓那樣是個真正的婊子,因為她沒有錢,因此只能算個小婊子。這就是她的髮型在《豪門恩怨》裡怎麼看都不對勁的原因。另外,她在《胡克警官》裡的扮相讓我很想弄一身制服穿穿。要麼乾脆去當女警察算了,因為每天絞盡腦汁穿漂亮衣服實在太他媽費錢,哪怕你都不希望顯得很出眾也是如此。有時候你只想穿一件能讓男人知道你有胸部的襯衫。

他還在衛生間裡。我已經叫了他……多久……五十五分鐘?感覺真是奇怪。我是說,我不知道在我衛生間裡的究竟是誰。重點在於,我越是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越是想不明白,因此最好乾脆不去想。就像《罪與罰》裡的那個男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說他超越了他的想法——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向上帝發誓,有時候我希望我還是那個書呆子女人,在去城裡某處的公共汽車上迷了路。但過了一定的階段,事情就會變得像是我在刻意這麼做,雖說這不算是什麼問題,但我遲早會開始琢磨我到底想幹什麼。我猜所有事情終究都還是需要一個目標的。我不知道我他媽到底在說什麼。總而言之,這個男人還在我的衛生間裡,就好像我們在演《閃靈》,我在外面要像傑克·尼科爾森似的劈門而入。我一直在琢磨這麼一位健壯的男士究竟會有什麼健康問題,但一次都沒想過他的問題顯然不是生理上的。真是有意思,我還自以為我對病痛的嗅覺很靈敏呢。我向上帝發誓。至少他只是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裡,沒有變成揮舞利斧的殺人狂。就此刻的場景而言,我更像故事裡的利斧殺人狂。

明白我的意思嗎?這實在說不通啊。不,這麼想就會再次讓我陷入思考。換個想法吧:有個男人在我的衛生間裡,他必須出來。我沒法讓他出來,因此只能請他的家人把他弄出來。我集中精神思考眼前局面中的事實,因此得到了一點平靜。這麼做減法就能把所有事情變成我不需要擔心的某些事情,我喜歡這樣。我喜歡做減法。簡化。剪輯。剔除。夠了,別再打比方了,我只想讓毫無必要的爛事滾出我的生活,但此刻毫無必要的爛事正把自己鎖在我家衛生間裡呢。

我聽見兩種我認識的聲音。窗戶滑上去又放下來。但視窗有防止人們爬出去的鐵欄杆,再說我們在五樓,不過我猜他已經不記得了。他想逃跑。再過多久他就會鼓起勇氣,踹開門奪路而逃?他看見屋裡只有一個女人,會不會就此離開?還是會揍我一頓?我不瞭解這種當過兵的人,明白嗎?這座城市裡的所有人似乎隨時都會分崩離析。唉,算了。我打算坐在沙發上,拉直扶手上的紅色天鵝絨沙發套,看完這一集《胡克警官》。我打算坐在這兒,等他兒子或其他人趕到,不過他們已經打過三次電話詢問正確的地址了,天曉得那會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也許我該問他需不需要什麼東西。電視劇裡的角色經常這麼問。我絕對不會問他想不想和我談一談。也許我該打掃一下房間,因為有客人要來。是啊,說得好像他們要來檢查衛生似的。他們甚至不會多看一眼他們老爸屁股底下的浴室吸水墊。也許他坐在馬桶上,或者浴缸邊緣?我不知道。他在衛生間裡幹什麼?天哪,幾小時前他還那麼正常,正常而和藹而——還有不配用在絕大多數現代男人身上的形容詞:活潑、殷勤,等等等等。我是說,他幾乎……我是說,我儘可能地不對他動那種念頭,因為對男人動那種念頭永遠不可能有好結局。女同性戀肯定是全地球最滿足的人。也許我該去門口再說一聲他兒子要來接他了,但“無論你是誰,我都操你媽”第一次聽已經不怎麼好玩了,第二次聽恐怕也不可能變得悅耳。我在想我和他究竟是誰剛從噩夢中驚醒。

等著看著還是看著等著?從沒想過可以調換順序。就好比我們在等待行動,但行動往往讓我們等待。我看著那扇門,等他走出來,說不定拿著馬桶搋子或吹風機或捲髮鉗當武器,說不定看見我是女人就鬆了一口氣,認為他收拾我肯定不成問題。真是有意思,科爾斯特一家居然會忘了提起我要應付的是個精神病。雖然我這麼說……

有人敲門。來的是科爾斯特女士,她用圍巾包著頭部,像是想遮住滿腦袋的捲髮筒,她身穿厚實的駝毛外套,夏天的夜晚穿這個真是正當季節。她嘟囔著“老天在上”,徑直擠過我走進了房間。我很確定我已經丟了這份工作,因此不需要對趾高氣揚的白人保持禮貌,我正要叫這個矯揉造作的臭娘們兒在我家裡好歹懂點他血逼的禮貌,老先生的兒子就剛好爬上樓梯,來到了我家門口。

——真是萬分抱歉,他說。他也沒有等我請他進屋。現在我成了我家裡的陌生人。他們擠在我家衛生間的門口,我走路時居然真的放輕步伐,害怕弄出太大的響動。

——爸爸,唉,爸爸,這實在太可笑了,你快出來。

——操你媽,臭逼。

——老爸,我恐怕不太喜歡你對我妻子這麼說話。

——加斯東,我有名字的,她說。

——問題一個一個解決,親愛的。老爸,你能出來嗎?這不是咱們家,你不會沒注意到吧?

——誰他媽把我弄到這兒來的?

——爸爸,都怪你不肯吃藥。

——那個怪里怪氣的婊子為啥總叫我爸爸?

——你參加了我們的婚禮,老爸,別假裝好像你忘記了。

他兒子看著我,比著口型說,真是太抱歉了。

——總而言之,老爸,咱們先從帕爾默太太的公寓回去再說,她這次算是被折騰慘了。

——我到底是怎麼來這兒的?

——你沒有被綁架,爸爸。

——我知道我沒有被綁架,沒腦子的傻娘們兒,你以為一個小小的黑女人能綁架我?

小小的?

——老爸,我們說過——老爸?咱們談過你的失憶問題,還記得嗎?

——我在哪兒?

——你在布朗克斯,爸爸。

——誰他媽會失憶了在布朗克斯冒出來?

——顯然你就是這樣,爸爸。

——就沒有人能讓這個臭婊子閉嘴嗎?

——唉,老爸你也適可而止吧。夠了,快出來。

——你就是個笑話。

——好的,老爸,好的,我就是個笑話。但哪個成熟男人忽然發現他在布朗克斯某個女人家的衛生間裡,而且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兒?我是笑話?聽我說,老爸,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個可憐女人的家裡,我也不在乎,但除非你希望她報警,讓警察因為強行入室而抓你進監獄,你就給我他媽的從衛生間裡出來,跟我他媽的好好回家。

——我才不——

——肯,別囉唆了!

他妻子走到我身邊。那把扶手椅,是“摩登丹麥”牌的嗎?她問。我說不是,我很想說它太摩登了,所以幾天前才被扔在了大街上。她就像隨處可見的有錢女人,牙買加也有這種人。要是不用來盤珠鏈,她們都不知道該用雙手幹什麼。肯終於出來了,不過不需要別人告訴我,我也知道我再也沒機會那麼稱呼他了。他看上去沒什麼改變,只是髮型再也不像電影明星的了。有幾綹頭髮耷拉在左眉毛上。他站得筆直,走向我家大門,雙手伸在前面,像是戴著手銬。蓋爾我親愛的,你能先送老爸上車嗎?

——謝謝,親愛的,我有幾句話想和——

——我才不和這個臭婊子去任何地方呢。

——你們都給我滾出這位女士的家,他媽的下樓上車。

他妻子揪著珍珠走出我家,看著像是被項鍊牽出去的。科爾斯特先生停下看著我,不是自命不凡地上下打量我,而是直視我的雙眼。我先轉開視線。我沒有目送他離開。他兒子坐了下來。

——我們應該沒有見過,他說。

——對,我來的時候你去工作了。

——對。你叫多加,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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