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57節(1 / 2)

養花學士見到正主出場,立即起身站直,不忘撫平衣角、拍落衣後塵土,作揖道:“我是專程來尋秦王的,還請秦王勿怪。”目光匆匆掃過周身五人,意圖分明。

姬無拂擺擺手,話語中依然是止不住的笑意:“好了,既然謝翰林是來找我,你們就走遠些守著吧,別讓人來打攪。”話雖說的慎重,姬無拂卻不等人走遠就繼續問:“我記得你們謝家是最懂‘禮’的,因何緣故,能讓謝翰林趁夜來尋我?”

養花學士顯然有些緊張,左右探看確認無人,才道:“秦王早知緣由,何必此刻取笑我。我只為一事而來,用紅薯種出紅薯的人,明明是閔小郎,何故以我頂了他人之冠?”

將紅薯帶回來的海船主事也只探明瞭紅薯以藤種植、結果一種方法,而這邊探明瞭用紅薯本身抽芽的方法,雖然麻煩上數倍,在最開始推廣種植的時候也會起到不小的助益。怪不得養花學士憑空升兩階。

“張冠李戴不是常有之事麼?”姬無拂隨口反問,說完她向錢望了眼東面,弘徽殿與閔玄璧所住上清觀之間只隔了一座嫋芳院,養花學士的來處顯而易見。

實際上,在養花學士開口之前,姬無拂也不知道這份功勞來自閔玄璧。紅薯與紅薯藤送到新都時候,她還在福州賑災,雖然在書信中提了一筆讓人給養花學士與閔玄璧分一些紅薯和藤試一試,但這事其實是秦王長史和姬宴平去做的。

無論是二人中誰的安排,姬無拂都能理解,畢竟閔玄璧身份敏感又與她年齡相仿,合該避嫌,送到他手上的紅薯大概是以養花學士的名義吧。有了功勞,自然也多在養花學士頭上。

看在閔大將軍的面兒上,閔玄璧還是那個養在宮中的閔家小郎,即便吳王拋棄了他,閔玄璧在上清觀的吃用也是照比太子贊德的俸祿,逢年過節也允許親友探望。一個註定走不出宮門的男人,好吃好喝地養著,沒人會閒著沒事去難為他。

前提是,他足夠安分。

吳王既然選擇了避世,那麼作為吳王的孺人,閔玄璧也理當避世。吳王受傷——鼎都叛亂是皇帝心頭的一道疤,閔玄璧一旦有了功勞,就免不了議論,一個有功勞的男人是不太好關在後宅的,沉澱下去的種種往事也會隨之翻湧,這不是眾人想要看到的。相關之人死的太多、太慘烈,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

而且,養花學士是謝大學士的男兒,即便是個不成器的男兒,謝大學士也未必完全不在乎,轉手賣一個人情的事情,於秦王長史或者姬宴平而言,何樂而不為?

姬無拂一向不太擅長人情往來方面的事,幸好身邊總能有個幫著處理的人才。她道:“我就說謝大學士昨日怎麼會讓你來和我說一番蹩腳的話,原來是你自作主張,怪不得昨個在內閣支支吾吾地說不順溜話。你如果當真介意得不得了,昨日就能當著諸位宰相的面向聖上說個明白,可你沒有,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還是說,你今夜在內宮徘徊,是被閔玄璧拒之門外了,所以失魂落魄?”

養花學士苦笑連連:“人人都說秦王厚道仁善,而今看來言辭亦是刻薄非常啊。”

“若是謝大學士在這兒,我自然也會說兩句委婉的話,但恩師與恩師的——男兒。”姬無拂可以拖長語調,“是截然不同的。就像此刻你遇到的是我,有往年交情在,你才敢與我直言不諱,如果是我的阿姊們,無論哪一個,你都該兩股戰戰、落荒而逃了。”

“秦王,也不比從前了。”養花學士用一種複雜難言的眼神注視秦王,好比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猛獸,怔愣著、猶疑著,疑心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黑天隨時間推移逐漸發亮,姬無拂注視著慢慢淡去的星月,耳下微不可查的動了動,道:“說說你真實的目的吧。已經接受了搶佔學生功勞的事實,何必再拿這事說嘴呢?再過一會兒,我的阿姊們該出來了。”

養花學士今夜吹夠了冷風,乾啞著嗓音咳嗽,緩了兩口氣息:“閔小郎四歲通《論語》,九歲善屬文。天資出眾,如匣中寶玉,塵土不能蒙其光芒。我實不忍心,若秦王能施以援手,協理王府事宜……”

“我從未聽說過閔玄璧有什麼才幹,除了謝翰林也無人在意這事,這只是謝翰林的一家之言啊。”姬無拂目光從天際落回養花學士臉上,輕易地再次打斷他的話,“只要匣子關的足夠緊實,埋得足夠深,夜明珠也不會透出半分光芒來。何況,我是買櫝還珠的人,比起珍珠,我更愛木匣。”

閔玄璧的正經師傅只有兩個,一個是謝有容,一個就是養花學士。兩人正好都姓謝,還是出自一家的堂兄弟。謝大學士的男兄死了多久了?總歸姬無拂是沒見過的,也幾乎沒聽人說起過。

不過,她記得謝有容的才學也不錯,只差齊王一籌,可惜的是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記得這件事了。

如果那場火燒的不夠旺盛,也許千百年後會有人從土裡挖出謝有容的詩文,但千百年後的虛名,對當下來說,是相當虛無縹緲的。

而利用閔玄璧的才華——於公,無拂沒那麼缺人用,至少還沒有缺到非他不可的地步。閔大將軍也未必樂意讓自家男兒再改嫁一個親王,鬧得滿城風雨。在閔玄璧被親阿姊閔玄鳴壓著送入上清觀清修的時候,姬無拂就明白這一點了。

這位常勝不敗的大將軍,對皇帝的忠心日月可鑑,她不會坐視任何動搖這份信任的事情發生。

於私,姬無拂連謝孺人和裴孺人都懶得招待,更何況閔玄璧。太子是儲君,合該在風暴中心卷一輩子,但她姬無拂又不是太子,她甚至不願長久地停留在新都。

在新都住的久了,遲早會不知不覺地就被推進一場場爭端,永無休止。

自己不要什麼,她還是很清楚的。

今夜宮中宮燈無數、燈火通明,謝翰林的臉上卻沒能分到分毫光亮,灰敗至極,俯身長揖不起:“今日失禮於人,請秦王海涵。”

宋王和嗣晉王已經向著這邊走來了,謝翰林選的位置不太好,一打眼就被看見了,可能連人聲也沒落下。姬無拂伸手拍拍謝翰林微微顫抖的手臂:“謝翰林年紀大了,早些回家去休息吧,養養花種種草,哦對,還有紅薯。”說完,回身衝阿姊們揮揮手。

姬宴平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向前,姬祈落後一步站住腳,笑道:“你還站在那兒做什麼?時間差不多了,該去貞觀殿大朝會了。”

“來了來了!”

第273章

正月初一的大朝, 大殿內外聚集了滿朝文武,五品以上官職及爵位、外國來使等在殿中,更多的官員留在殿外受寒風吹。盛大的儀式往往需要在場的人必須學著做一個端莊木偶來配合, 姬無拂也不例外, 即便是皇帝也遵循禮儀行事。

人多時話不好多說,直到大朝會後, 姬無拂與姬宴平同車歸家, 姬宴平問:“你先前與那謝氏說了什麼紅薯不紅薯的, 這般貪嘴, 何不多留些紅薯吃用?”

“我哪裡真缺這口甜味?”姬無拂推了一下阿姊手臂,“不過是隨口說兩句話嚇唬他, 希望他與閔玄璧安分些。”

“閔玄璧?倒是很久沒聽說了, 其中還有他的事兒?”姬宴平許久沒聽到這人姓名, 乍一聽都有些陌生了。

閔家的事姬宴平一向上心,閔玄鳴這幾年專心養身,生養一子, 已經著手準備回北境了,不出意外的話,閔大將軍也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歲數, 該解甲回京養老了。

姬無拂道:“也沒什麼事,無非就是種紅薯上再多些花頭。”

若是放在旁人頭上, 總該是要伸冤兩句,但因為是閔玄璧,大家都默契地忽視了這件事,選擇裝聾作啞。

有心要找, 理由是很多的:只要紅薯到手,種植在大周的土地上, 就能活更多的人。以紅薯的產量,必定會受重視,自有無數人去種植,再多的種植方式被挖掘也是遲早的事。而謝翰林頭上多幾筆功勞,也只是看在謝大學士的面子上,稍微偏頗幾分,叫她顏面上好看些罷了。

姬宴平換了個姿勢斜靠在車壁,衣襬如雲墜地:“既然無事,你在為什麼不高興?”

姬無拂雙眼微垂,她確實不太高興,不是為閔玄璧,而是為自己的一點心思:“我想早些下江南,留在新都內越是長久,我便越發感覺透不過氣息來。”

她越來越習慣此方天地間的規則,這事好事,也是壞事,所以她打算儘快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讓我猜一猜。”姬宴平手指搭在案几上輕點,數個呼吸後,她說:“你是樂見他倒楣,又不願見人被冒領功勞?”

姬無拂眼睛微微睜大一些,飛快瞥一眼姬宴平,又迅速收回視線:“差不多吧,仗勢欺人的事我幹得了,大週上下能幹的人自然也少不了。我不為閔玄璧倒楣愧疚,就是有些難言的煩躁,大抵是覺得所謂‘上行下效’,不利未來吧。”

姬宴平無所謂地笑笑,“這樣的事免不了的,不會做的人永不會去做,會做的人再好的上官也摁不住他貪墨的心,無非是一些搖擺不定的人會因此止住手,但也長久不了,因為他不可能永遠都有一個正直的上官把關。這是人性吧。”

姬無拂忍不住道:“假如人皆如此,那大周豈非早晚有一日陷於爛泥之中?”

“是啊,如果不是人皆如此,當今該是堯舜禹的天下,而不是夏商周代代動亂不絕直到如今。”說著,姬宴平不禁笑了。

姬宴平臉上每一分肌肉都在笑,意味卻是冷的,“人間是人的世道,大多數人的想法就是人間的模樣,少數的人是難以扭轉大多數的人的。即使可以,也只是短暫的,反撲會來的更加兇狠。”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