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她却未料那镜仍在,仰面望他,目露惊喜之色。
她的反应令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他笑吟吟看着她,顺势将她手中之镜取走,轻轻扣回在了案上,低低道了声“是”,随即俯面向她,深深地吻住了她。
来自她口脂的香甜慢慢濡浸在了他的唇舌之间。他深深地陶醉在了其中。
此一刻,人世万般的愁苦,他少时便曾立的戡乱建功的雄心,仿佛全部离他而去了。他生出一种自此以后她将完全属于他的盈实之感。
但这并不够。
分别之后,方知何为相思意。
又将她抱到榻上,压在身下,他一边不断啄吻着她绯红的面靥,一边问:“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想我吗?”
他这一句或是想要求证更多爱意的无心之问,忽然勾出李霓裳暗藏的一点心事。
“快说!”
没有得到她立即的应答,他霸道地催了一声,不想依旧未能得他预想中的答复。
她反而不再笑了,微微偏头,将面半藏在了他的肩下。
他持住她的下巴,将她脸轻轻转了回来,令她重又向着自己,端详她闭目微微颤动的一双长睫。
“你怎么了?”问罢,见她依旧闭目不言,他思索自己方才是否哪里说错了话,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罢了。你不想我无妨。我想你,也是一样的。”他开始哄她,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做小伏低,反而惹得李霓裳倍加柔肠百转。
这个好起来要人命,恼起来,也真的令她胆战惶恐,度日如年的裴家郎啊!
接到瑟瑟消息上路之后,她便无暇再多想什么了。然而在此之前,他那样离去之后,她表面看去如常,内心却陷入极大的仿徨。再次相见,她心中更是不安,不知应当如何自处,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万幸,他看去已是彻底从离去前的那一夜里脱离出来,完全不再记得,他曾经有过如何的愤怒。
然而李霓裳却不同,阴影依旧难消。
哪怕是直到此刻,知姑母态度已是大变,她依旧还是不敢相信,上天竟肯厚待于她,她真的可以如此幸运,从今往后,能够摆脱她那与生俱来的身份的禁锢。
她慢慢睁目,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正一眨不眨在望着她的俊目。
“我也想你。”
“很是想你。”她应道。
在他的眉眼里因她这应答而开始隐露笑意之时,她又接道:“但是,我也很是害怕。”
她环顾着天王为她二人特意布置的这间华屋。
他此际仍是想不通,那个天王为何一意孤行,坚持行这在他眼里极为荒唐的举动,但她知道。
平心而论,这个夜晚很是美好,原本似乎不是一个适合说这话的机会。她本也没打算提及。然而……
“你怕甚事?”
在他不解的疑问声中,她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落,坐起背向他,略略理了下鬓发,亦是整理心绪。
他从后迅速贴上,又抱住了她的腰。
“怎么了?你和我说!”他固执地催问。
“你当真已不再生气了吗?”她转面问他。
这话令裴世瑜浮出疑惑之色。
“你忘了吗?”
她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你动身往青州去的时候,我知你在生气。”
尽管已是一遍遍地告诉过自己,不要在意他那时的愤怒。
那样的情况之下,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当做无事。他无论如何愤怒,都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真正想要做到释然,是如此的难。
她并非伤心于当时她那样的讨好,都留不住他的脚步。
她是害怕,那是否昭示着在他知道关于她一切的不堪之后,从心里已是看不起她,不愿碰她。真的害怕。
但当时那种境况之下,那些她与崔重晏有关的事,她不能,也不愿再隐瞒下去。她必须让他知道,再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他。否则,即便她永远可以在他面前维持住无辜,在她自己这里,内心也将永远得不到安宁。
他面露恍然,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面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我不是在恼你!”他立刻解释,随即伸来双臂,将她轻盈的身子轻而易举地整个抱起,转了个向,令她面对自己,两人相对跪坐在榻上。
“阿娇,我当时确实极其愤怒。但我不是在恼你!”
他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你根本无须讨好我。更不用像当时,用那样的方式来……”
他打住了,深深地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