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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第18页)

那地总共虽然只有几十人戍驻,但一整个漫长冬天所需的口粮、冬衣以及牲畜的草料,全部装好,也有十几辆车。辎车笨重,一天最多只能走七八十里路。

李霓裳压着心中的焦躁,跟随队伍上路,继续往西,沿着雪山山脉深入又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冬十二月中旬的这一日,翻过了最后一道冰雪覆盖的山梁,穿过一个叫做白狼沟的隘口。

那座位于隘口之后的戍所,终于到了。

天快要黑,一名值守的戍卒弯腰缩脖地出来,看见了从远处到来的队伍,认出是郡守派来的,顿时来了精神,朝里飞奔而去,高声呼喊:“郡城的人到了!”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物资补给,下次再有人来,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众人都是期待已久。

门墙后应声奔出十来个士兵。众人七手八脚,帮忙一起卸货搬运,当发现送到的物资里,竟还有几大桶定额之外的酒,说是郡守特意带给众人的年酒,以奖赏他们长年在此守卫的不易,愈发兴高采烈起来——须知,西州地域狭长,各处地理相差迥异,并非处处适宜屯田,不少戍所军镇的维持,要靠郡城统一调配运送粮草,故畜力珍贵。而他们这个地方,本就最远,路极难走,更不是什么重要的哨点,除非遇战,否则,长年几乎无事可做,除原本一直就在的一些老卒,其余发派来此的士卒,多因触犯军律,如今郡城那边竟远道运送酒水过来,这是何等巨大的惊喜。

欢呼声中,永安跳下马背,跺了跺积在脚背上的冰渣,随即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来到车前,打开车门,助李霓裳下来。

一阵夹杂着冰雪渣子的朔风猛然卷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永安急忙举袖为她挡风。

风过后,李霓裳站定,环顾四周。

在她的眼前,一片白雪覆盖的暮野地里,出现了一堵用来抵挡风沙的泥墙,墙门的前方,有个高出地面的土墩,上面立着一座破败的眺楼,楼头挂的冰柱已凝成了狰狞的狼牙状,插在上方的一面角旗,也被冻得笔直。

这里实在太过荒远,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人到来,更不用说女子,能见到的,就是少数已在此安家的士卒家属,且多兼着做饭补衣的杂役。

众人发现此次同行之人竟有女子,虽然穿得厚实,头脸遮挡大半,但还是不难辨认,来人是位年轻女郎,禁不住纷纷驻足,偷偷望了过来。

此地的守备郭裕也闻讯而出,听闻竟有酒来,自然也是喜出望外,与领队寒暄之时,瞟了眼那女子,问了一声。领队低声和他耳语几句,道她这趟行程,是郡守亲自安排,来头应当不小。

“什么人知道吗?”郭裕又远远打量一眼,问道。

“这个我便不知了。”

“她来此找谁?”

领队继续摇头:“我也不知。他们自己不提,我不敢问。”说完,又指着她身畔那正为她挡着风的看着像是随从的少年,“别看他年纪不大,与郡守似也很是相熟。”

白狼沟这个地方,算上他和一些兵卒的家小在内,总共也就三四十人,他实在想不出来,这里会有谁人,能值得这个年轻女郎不辞苦寒亲自赶来这里。

他整了整衣带,大步走了过去,行礼说:“卑职郭裕,见过贵人。天寒地冻,请贵人先进去暖身。”

“少主他人可在?”

永安朝里望了一眼,迫不及待地开口便问。

“少主?哪个少主?”郭裕面露迷惑之色,反问了一句。

永安一顿。

少主十来岁离开河西,中间虽也回来过,毕竟没有久留,此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河东度过的。西州这里,除袁文德等少数之外,认得他的人本就不多,何况是眼前这哥长年守在荒隅之地的七品守备。

他知自己方才失言,立即改口:“我说错了。”接着举臂,比划起来。

“个头有这么高,二十四五岁,长相如同人中龙凤……”

“我想起来了!”

郭裕很快反应过来,“贵人要找的,莫非是那位左手缺了一段小指的李二?”

永安一怔,很快醒悟。

设身处地地想,少主如今应也不会主动向不认识他的人提及身份,这个“李二”,应当就是他在此的化名了。

“正是他。他此刻可在?”他赶忙顺着守备的话问。

郭裕摇头,“贵人来错地方。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确实在我这里,但如今不在。”

一路过来,永安满心以为到此便能见到人了,万万没有想到,迎头竟是如此一个答复,大失所望,一把抓住守备胳膊,声音也蓦地拔高:“怎的一回事?郡守明明说,他来了你这里!”

朔风怒号,天色正在迅速转黑,一入夜,风会更大。郭裕看了眼那个仍静静立在车旁雪地里等待的女子,抱拳:“天黑风大,请贵人们先随我入内,再听我解释如何?”

永安被他提醒,转头看了眼李霓裳,见她半身被风从地上刮起的雪雾笼罩着,赶忙收声,按下心中失落,回到她身旁,将守备的话转了一遍,随即催促:“咱们先进吧。方才是我太过心急,忘了外头冷。”

李霓裳已隐隐听到了他与那守备的对话,没有发声,走了进去,看见墙后有几排呈井字纵横分布的低矮平房,如今满目冰雪,待到冰雪化去,应当就是赤沙戈壁之地了。

守备一进去,便吩咐人立刻去收拾空屋,烧起火炉,接着,将她与永安引到一间自己平日充作议事之用的稍大些的屋中,点亮了烛火。见永安上去,先用衣袖将一张腿歪了许久也没人管的咯吱作响的破旧坐具擦了好几遍,才请她坐下,不禁略带窘迫地道:“卑职这里简陋,还请贵人将就着些。”

李霓裳道无妨,摘了暖帽,除去雪氅,坐下问道:“那位……”

她微顿,“李二郎君,是怎的一回事?”

守备这才看清她的样子。

屋内与外面几乎无大差别,四壁破败斑驳,墙皮脱得仿佛龟壳,露出了掺在泥中的草茎和芦杆。他见女郎端正地坐在矮床中间,眉目沉静,玉颜如明珠映烛,光色叫这间一年到头尘灰漫浮的陋屋仿佛也变得亮了起来,怎敢多看,急忙垂目,恭声应道:“今年确实没来这里。想必是他前几年来过,郡守便想当然了。”

永安追问究竟。

此事说来话长。

前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们等待的物资迟迟不见送来,再不到,万一冰雪封道,一封就是一个漫长冬天,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的人怕就要遭受冻饥之困了。他派人出去接应寻找,也是无果,疑心车队应是在几日前突然袭来的一场大风雪里迷失方向。

此地实在荒远,这时他便是再叫人赶去郡城重新要粮,也是来不及了。正着急的时候,车队到达,里头多了一个陌生之人。

确实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他们途中遭遇暴风雪,领队出了意外,受伤昏迷不醒,其余人迷失方向,被困在了荒野之中,正当全员乏冻不堪,偶遇那人,在他引领之下找到道路,顺利抵达。

领路的是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严冬也是旧袍裹身,一条牛皮粗铜扣头的蹀躞束带,肩披寒氅,以挡风雪,打扮与寻常军汉并无两样。

郭裕对他很是感激,想等次年开春之后上报郡城,给与奖励,问他称呼,那人自称姓李行二,再问来历,只说路过,再无别话。郭裕见他对此似无兴趣,也就作罢。

当夜白狼沟出去的路被冰雪封住,那男子被困,也就留了下来。半个多月后,郭裕收到一个消息,在他辖地的一处烽燧里,有个老卒年迈腿残,凛冬又至,实是无法履责,请求他这里重新派人过去调换。他这才想起,此事去年便曾报送到他面前,但因当时他忙于巡边,事拖了下去,后来那边没再催促,他渐渐也就忘记,如今又提,想到严冬漫长,万一真的顶不住少了一人,轮值空缺,若出什么纰漏,自己便是重罪,便应求派人。

白狼沟已属西州边荒了,那个烽燧台的所在,更是极西之荒,从这里过去,还有数百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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