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琮心中突突一跳。
“可以不要跟我抢吗?”魏异放下手中的烤鱼,突然看向魏琮。
他很少跟魏琮说话,也很少反抗魏琮,这一次却是忍不了似的,说:“等我死了,你可以要他。”
真叫人心惊的一句话。
魏琮没回他,两兄弟坐在甲板前,视线不约而同地往上看。
月光明亮,二楼的舱间内的人,现在做什么呢?-
谢春酌这一夜睡得心惊胆战,好在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潜入他的房间意图对他不轨。
他早起看了会儿书,直到侍从敲门,他出去,才知道昨日夜里魏异发烧,又犯了病,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谢春酌诧异,还以为魏异是装的,但随着侍从前去,看见人后大吃一惊。
短短一夜之间,魏异看上去竟如同病入膏肓,一命呜呼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面色惨白,唇色发青,翠绿的眸子黯淡,病歪歪地躺在榻上,手露出来让大夫把脉,浑然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谢春酌还有疑心,想着,别不是魏异为了骗魏琮搞的鬼,结果近前去看,是真真切切地病了。
魏异身体有那么差吗?
昨天还好端端的。
谢春酌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大夫是魏琮身边惯常带的,对此情形倒是习以为常,他把脉后对药童说:“按照之前的药煎了让小公子服用就可以了。”
“之前的药?”谢春酌疑惑。
大夫这才像是发现他在,连忙起来行了礼,答道:“是啊,小公子总是会突然犯病,那药是他惯常喝的,喝下几天就会好转了。”
谢春酌不解,等到药童端着一碗散发着浓烈异香的药走进来时,怪异之感更甚。
尤其是当药童从他身边走过,他鼻尖地闻到了类似于硝石的气味。
电光火石间,谢春酌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了柳夔曾经跟他说的话:器人。
难道……魏异正在被制作成器人吗?
谢春酌看着药童与大夫扶起魏异,给他喂药,突然感到了一阵反胃。
啪嗒。
肩膀骤然搭上一只手。
谢春酌惊吓回头,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眸。
因着时辰尚早,光线昏昏,舱间内点了烛火,那人逆着光站在他身后,烛火摇曳,照在对方脸上,半明半昧,衬得那双眼睛幽暗可怖,如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
“你在想什么?”魏琮问。
第118章
在想什么?
他根本什么都想不敢想。
器人这两个字在此刻占据了谢春酌的思绪,以至于他看着魏琮,觉得这人的脸几乎有种面目可憎的狰狞。
今上爱修仙炼丹,那么时人进贡奇珍异宝,是否也说得过去呢?
尤其是魏琮还是侯府世子。
魏异是同族兄弟,母族是异域之人,就算死了,也没人会给他讨公道。
他之前私下还与柳夔论起此事,还觉刺史看似迂腐老实,实则心胸还算宽广,竟接受私生子身上流着异国血脉。
不,甚至有可能魏异都不是魏家人。
柳夔不是说过,魏琮与魏异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吗?
谢春酌在宽袖之下的手攥紧了,指甲陷入掌心,疼痛遏制了他生理性的颤抖。
他对上魏琮的目光,表情从惊吓变为放松,随后自然而然地后退侧身一步,魏琮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因此滑落。
“我只是在惊讶为什么魏异突然就病了,而且那么严重。”谢春酌回答着魏琮的问题,视线和身体方向却是对准了躺在病床上的魏异。
魏琮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轻声软语地说话,声音在这舱房里有些低哑,又格外柔软,像是船桨划过水面,荡起的波澜。
上前一步,依旧看不清,但能看见那秀致白皙的侧脸,密长的睫毛垂着颤着,说话时,红的唇一张一合。
魏琮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自己触碰对方唇舌时的柔软和湿润了。
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思绪间,谢春酌已经说完了话,正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吓人又突然不语。
魏琮微微笑了下,乐意为他解答:“魏异生来就患重疾,就算不下水,也会复发,你不用担心。”
谢春酌抓准了他话里的字眼。不下水?意思是下水会加重吗?
这话谢春酌没问,也没必要问,他不想为了魏异搭上自己的命。
他要进京,要做状元,做高官,做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