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蹊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和我相爱,就是这麽难堪的事,你早该知道的。”
“如果你没想好……”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深吸一口气,“又何必回头招惹我呢?”
江枝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听见他突然笑了,笑声像是碎玻璃划过心脏:“你看,你永远会为了你生命中的许多人,放弃我。”
他擡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我还以为,你回头找我的时候,已经足够爱我,爱到已经坠入深渊的我不用再挣扎。”
他的拇指停在她颤抖的唇瓣上,"看来是我想错了。"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们从没开始过吧。”他松开手,後退一步,“好好恋爱,谈一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恋爱。”
江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说她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想说她也和他一样,不在乎世俗眼光。
可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傍晚,江芸纵身跃下时破碎的衣角,医院走廊里刺耳的急救铃。
想到墓园纪阿姨的照片,想到下落不明的朱颜老师,所有勇气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滚烫的泪水灼烧着脸颊。
机场广播再次响起,催促着这张航班最後的登机。
温言蹊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江芸眼里。
这一次,她终究没能喊住他。
江枝站在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架载着温言蹊的飞机逐渐变成天边的一个白点。
她突然分不清自己对江芸究竟是爱还是恨,就像她分不清对温言蹊的爱里,是否还掺杂着怨恨。
她想起江芸跳楼前那个诡异的微笑,想起温言蹊转身时通红的眼眶。
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被她逼到绝境,一个被她亲手推开。
机场广播里响起新的航班信息,嘈杂的人声重新涌入耳膜。
江枝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掌心。
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她终于明白,原来最深的痛苦不是选择爱谁,而是无论如何选择,都会伤害她想爱的人。
远处,一个小女孩哭着追着离去的父母,被工作人员温柔拦下。
江枝看着这一幕,突然小时候,温言蹊曾经也这样牵着迷路的她回家。
只是如今,再也没有人会牵起她的手了。
江枝和温言蹊的聊天界面,停在这一年的一月。
现在关于他的消息,都变成了温万华饭桌上的只言片语。
“言蹊在那边挺好的。”温万华在电视上出现上海时突然说道,“说公司给了他转正的机会,待遇也不错,想留在那边了。”
江枝低头扒着饭,擡头看了一眼江芸。
自从医院回来,江枝和江芸之间就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让她们之间失去了交流的机会。
江芸没什麽表情,只是应着说:“那挺好的。”
“枝枝啊。”温万华放下筷子,像是认真,又像是玩笑,“以後要不留在省城找工作?不然以後咱们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江枝抿嘴笑了笑,没给正面回答。
她知道温言蹊换了新号码,却始终没有存进通讯录。
有时候半夜醒来,她会恍惚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水杯放在桌面的声音,就像从前温言蹊熬夜赶论文时那样。
她以为他回来了,兴冲冲地推开门,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整理得一丝不茍的书桌。
江芸也不会再为他的房间上锁了。
她想起温言蹊在机场时说“就当他们没开始过”,现在想来,他又说到做到了。
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她。
被困在那个未完成的句号里。
《404证人群4》的密钥延期通知在各大影院滚动播放,一直延续到这一年的四月。
网上都在传,这是最後一次延期了。
安晴的房间拉着窗帘,她背靠着床头,咬着奶茶吸管含糊不清地问:“《404证人群4》真有那麽好看吗?我看朋友圈都在刷必看。”
江枝躺在她的床上快睡着了,半梦半醒应了声:“可能吧,不过我也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