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过?”安晴突然提高音量,惊得江枝彻底清醒。
江枝仿佛还能听见那天的雨声,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玻璃,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没看过。"
“不可能啊。”安晴疑惑着说,“之前刚上映的时候,言蹊哥说跟你去看的啊,好像还专门去的渡口桥的那个电影院?”
江枝背对着安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抽屉里摆着的那张皱巴巴的票根,下午三点场,渡口桥影院,《404证人群4》。
票根边缘还留着被雨水晕开的墨迹,是他没有赴约的证明。
原来那天,他真的去了。
她想起那时在医院的自己,只是那时,错过的温言蹊或许也曾看见她见过的雨幕,等着她。
枕头上洇开一片湿痕,冰凉的触感贴在脸颊。
江枝分不清这是从心底漫上来的雨水,还是从眼眶溢出的泪水。
安晴睡着以後,江枝的手指微微发颤,一字一字地输入:那天你来渡口桥了,对吗?
光标在对话框里闪烁,像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上移,最後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去年六月,温言蹊发来的那句:等宝宝回家。
屏幕的光映在江枝脸上,照出她泛红的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长按那条未发出的消息,选择了删除。
任凭心底这场下了一个冬天的雨,越来越大。
就像那天渡口桥的雨,终究淋湿的是他们两个人。
隔年六月,在蝉鸣撕扯着盛夏的暑气,江枝的大学生涯也画上了句号。
江枝拖着大学四年的行李站在家门口,毕业证书在包里硌得生疼。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在三月悄悄签了上海春招的offer,和温言蹊同一座城市。
客厅里,江芸的轮椅背对着门口,夕阳的馀晖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江枝轻声唤道:“妈。”
轮椅没有转动,只有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江枝慢慢跪下来,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
“妈,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即便曾经被江芸骂到狗血淋头也没有过的颤抖。
“让您失望了。”
一滴泪顺着江枝的鼻尖砸在地板上,很快洇开成一个小小的圆:“我知道这份感情是错的……可是妈,我控制不了。”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罚我不准吃饭,是温言蹊偷偷把他的饭藏在衣服里,带给我。”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轮椅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枝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次您把我丢在街上,都是言蹊冒着雨来找我。青春期那些说不出口的烦恼,只有他会耐心听完。我想买条新裙子,也是他省下零花钱塞给我……”
她的手指慢慢攥紧:“他是我生命里,唯一一个从未放弃过我的人。”
“妈,我爱他。”江枝擡起头,看见江芸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我不能没有他,除了他,我没办法爱上任何一个人。”
最後一个头磕下去,江枝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起身时,她看见轮椅旁的地板上落着几滴未干的水渍,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盯着那些水渍,轻声说:“妈,我走了,你保重。”
门关上的瞬间,窗外家家户户的灯亮起又熄灭。
就像那些年,温言蹊总是这样,一盏一盏地,为她点亮回家的路。
江枝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叹息,好像叫了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回头。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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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上海那天,还留在锦城的室友们一起送她去机场。
托运完行李,祁宁突然神秘兮兮地挤过来,把手机屏幕往她眼前凑:“怪不得突然去上海哦,原来是去找言蹊哥。”
她的屏幕晃动的厉害,江枝只隐约瞥见任长宇的微信头像,和几句模糊的对话。
“哇,有哥哥就是好哇。”施蓝挽着她手臂,羡慕地感叹,“听说上海租房可麻烦了,他先去那里打点好了,等你去了就能接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