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南來訊息言是非(三)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這訊息來得有些突然,但王星平覺得恐怕只是巧合。

仔細想想,雖然沒有真見過,但關於泰西舶來的水銀鏡的傳聞他也早已聽行商的說過。而對於玻璃鏡子的製作,尚未經過這場變故之前他也在納閩島上見識過古法還原的玻璃銀鏡製造手段,畢竟穿越團隊並不想過快展示自己的科技樹,循序漸進的提升是早就定下的方針。

當時對於這些技術極感興趣的王星平碰巧都有所觀摩,而且納閩島基地內網上的資料庫中連影片都有不少,讓他記憶深刻。當時因為並不知道可能穿越的年代,工業口總體的評估是玻璃製品雖然會有不錯的銷路,但任何時代都不會賣到天價,畢竟晶瑩剔透的器皿雖然美觀但實用『性』與一般杯碟相較並沒有多大的功能提升,況且即便是漢唐,一樣有可以替代的琉璃和水晶製品,法門寺地宮中的唐代琉璃盞雖然貴重,但也不算多麼稀奇。

然而鏡子就不一樣了,直到清代中葉,能夠鑑人如在眼前的水銀鏡都是奢侈品中絕對的硬通貨,而且有持續的需求和強勁的價格支撐,對於這一判斷王星平當時便已經印象深刻。

據說真正的水銀鏡的出現還是在十六世紀之初的15o8年,就算距這一世的時間也有百多年了,盛產玻璃的義大利威尼斯出了一對名喚達卡羅的兄弟,都是當地出『色』的玻璃匠人,正是這兩兄弟明瞭製作玻璃銀鏡的方法。具體的製法是將錫箔貼於玻璃面上,然後倒上水銀,『液』態的水銀能夠極好的溶解錫箔中的錫,在玻璃上形成一層薄薄的錫與水銀的合金——錫汞齊。這種合金能夠緊密粘附於玻璃之上,使之能夠反光鑑人。

當然,以上的準確資訊其實都是來自王星平上一世的記憶,此時玻璃銀鏡的製作配方尚屬威尼斯玻璃行中的絕密,洩『露』之人甚至會被處以極刑。因為此物暢銷於歐洲的貴族之中,是一等一的奢侈品,故而歷來價格騰貴,16oo年法王路易四世迎娶瑪麗?德?美第西斯為王后時威尼斯國王作為賀禮送來的一面小小玻璃銀鏡便價值十五萬法郎,在當時足夠買下兩千匹正值壯年的上好西班牙軍馬,組建一支精銳騎兵都是尋常,而若是換成差些的小黃矮馬,裝備五、六千人的有馬步兵也不算難,這就是此時銀鏡的真實價值。

只是這銀鏡不耐久用,鏡子要想磨平打光也難,技術保密又嚴,故而真正商業化的生產尚無法滿足。鏡子能夠批次廉價的生產那也是到了十九世紀現了銀鏡反應之後的事情,也要自那以後才能做出更加好用耐久的鏡子,而直到又過了許多年後明瞭電真空技術,才用更加便宜的用鋁等材料取代了昂貴的銀和水銀,自是玻璃鏡子才算真的進入了尋常之家。

但只說眼下,雖然距離水銀鏡明已經百年,距離一面鏡子能換一支軍隊的日子也過去了十餘年。但因為技術封鎖的緣故,威尼斯那邊的展應該不大才對,而且這種技術也要很久之後才被法國人打破了壟斷,況這壟斷的打破也還是靠著從威尼斯盜取的技術。故而王星平判斷此時的歐洲,此種鏡子依然是價值不菲,至少前來中國的傳教士中有獻自鳴鐘與三稜鏡及輿圖的,尚沒聽說有獻水銀鏡的,王星平想也許還是自己孤陋寡聞了些。

言而總之,這能夠拿出水銀鏡的渤泥國貢使當不是一般人才對,心中有著那麼一絲期許,總覺得葉顯蓮的描述像極了那些曾經的同伴,但可惜他並不在廣東,更不知如何才能查訪到事情的真相,也許當真只是以訛傳訛了?他心中問著自己,但又有些狐疑。

倒是心中的這點想法全都化作了對葉大櫃的渴盼,但願他與汪革能夠注意到這些事情並加以查探,不知道他們回到貴陽時能否為自己帶來什麼驚喜。

自己當真是穿越了,這一年來他無比確信這樣真實的感受,也早沒有動過心思去想那些曾經短暫在一起的夥伴和他們關於未來的豪言壯語。但這樣一個機會卻陰差陽錯的擺在了面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渤泥國橫生在自己的視野之內,而隻言片語的細碎描述把這個萬里域外的朝貢使團和那個曾經身在相似地方的穿越集團聯絡在了一起,或者只能說是聯想,但無論如何,王星平此刻的心中生出了希望,而這希望卻又打『亂』了他腦中的思緒。

所有計劃,經商、科舉、做官在方才聽到葉顯蓮的話後的一瞬就如漿糊一般迅的『揉』捏到了一起,這一夜再難清晰起來。

當然,還有一個計劃也被再次憶了起來,那就是製造玻璃透鏡,也許透明的玻璃本身在大明已不算稀奇,但能夠視遠如近的望遠鏡——如今稱作千里鏡——的東西卻是樣好東西,即便按照歐洲的時間來算,現在距離最早的望遠鏡雛形面世也不過十年,而且尚不知道廣東之行本也讓葉宜偉要在澳門招募玻璃匠人,而且即便沒人制作玻璃,透鏡視遠的成像原理也很簡單,用水晶打磨鏡片也不是不行,至於銀鏡反應,那更是中學課本便有的內容,多試幾次王星平相信自己身邊的這些巧匠還是有很大機率做出合用的鏡子的,看來玻璃廠也並不是不能有啊,他心頭這樣想著。

如何將葉顯蓮送走他已經記不分明,只知道第二日早上睡到極晚,倒算是好生補了一覺。

今日依然是休息,王星平收拾心情,將葉顯蓮、王小六並丁氏叔侄一起帶去了築城的工地,城牆還在夯實地基,但圍著城外的城壕已經挖了不少,並不是簡簡單單圍著城牆的基址一圈,而是分成兩三層的錯落有致,兩道壕渠之間只留有些微通道。王星平光看這地形便知,若是等壕渠全部修治完備再引入南明江水後,那隻要在外城這裡有一支駐軍,光是這城壕不用城牆也能擋住不少賊人。

自己和楊文驄雖然合作畫得一手好圖紙,但於這城池構建上的細節確還要學習許多,恐怕並不比研習經典容易。

到6廣門時,卻見馬士英已經早早在那邊等著了,身旁站著的那個不是楊文驄又是哪個。

見到王星平來了,楊文驄先迎了上來,“小平今日倒是來晚了。”

“昨日陪夥計們多喝了兩杯。”王星平並不隱瞞,卻反問道,“少日不見,學兄你倒是怎麼得空了,不在家中溫課?”

“也要學得進去才行,這些日子快把為兄憋悶壞了,正好在這工地上敞快敞快。”

馬士英也在旁幫腔,“應龍的學問明年的鄉試當是能中的,出來透透氣也好,免得將腦子憋壞了。”

王星平呵呵一笑,“學兄這倒真是讀萬卷書莫如行萬里路了。”

馬士英聽到王星平的這句後獨自品味了一番,道“古人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二者自不可偏廢,天成加的這‘莫如’二字卻也頗有神韻。”

王星平聞言一愣,難道此時還沒有這話不成?

卻是楊文驄也在附和,“這話真是妙極。”

“所以說學兄也覺得更願行萬里路咯?”王星平看著楊文驄問道。

楊文驄『性』子豪爽,聞言眼中一亮,“小平莫不是又有什麼好耍的事體要做?”

“好耍倒是未必,不過確實有趣。”

楊文驄聽了果然入巷,“有趣便好,說來與為兄聽聽。”

“聽不如做。”

“做……”楊文驄有些急了,“但總要聽聽是什麼事情。”

“千里鏡。”

“哦,小平你知道如何做?”

楊文驄如今對王星平也算了解了,如果不是參透了原理,光是什麼時新的好玩事物他絕不至於出來賣弄,顯系又有什麼打算。

王星平也略為詫異,他說的居然不是‘那是什麼?’

畢竟按照過去課本上得來的記憶,最早的望遠鏡應是16o8年荷蘭米德爾堡的眼睛匠師漢斯?利珀塞茲海所制。望遠鏡之不同於水銀鏡無法技術封鎖,正是因其是從自十三世紀義大利人便明出的眼鏡演化而來,其製作原理大體已為世人所知,且凸透與凹透二鏡形態直觀,只要稍微精深一些的玻璃匠人看上一看也能自作,故而明時間不長也傳到了萬里之外的中國。而且以王星平當下所見,這最早的千里鏡恐怕明時間當會比荷蘭人更早才對。

但他還是驚訝於楊文驄的見識,“學兄知道此物?”

“曾聽父親提起過,原本外夷獻給過皇帝,父親在福邸侍講時見二殿下曾拿出來把玩。”

朱常洵雖是萬曆第三子,但二皇子朱常漵早夭,故民間還是多稱福王為二殿下。

“覺得此物如何。”王星平知道楊文驄瞭解此物便問起了感受。

楊文驄卻道“只是聽父親說過,我也沒有真見過實物,不過聽說倒是的確能夠視遠如近,但‘千里’二字卻有些言過其實了。”

楊文驄能隨時用一種理智的態度面對所見的新鮮事物讓王星平更覺喜歡,的確就算是此時最好的千里鏡也不過三十倍的放大率,的確是不可能遠觀千里,而馬士英也很快參與到了兩人的討論之中。

其實有些想法不過是王星平今日早上醒來後偶然的一點靈感,四川和烏斯藏產水晶的地方不少,而云南和貴州又多有好的玉雕匠人,如果能讓兩者很好的融合,就算搞不出千里鏡,能做成眼鏡作坊也是不錯,凸透鏡和凹透鏡的原理雖然一說就通,但至少王星平尚知道在人工晶體全面取代眼鏡之前的那數百年時間中,配一副眼鏡所需要的一系列工作可並不容易,而恰恰他便知道,這也是一個莫大的優勢。明創造有時就是這樣,能工巧匠並不缺乏技術,需要的至少一個正確的方向,而王星平覺得,他只要做好運籌帷幄的指揮就足夠了。

馬、楊二人聽他將這透鏡成像的原理聽王星平簡單說過,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又深知王星平做事牢靠,如今便半是好奇半是認真的商量起合建一處眼鏡工坊的事情了,王星平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半天不到的一個想法眼看就要成了現實。

但轉念一想,這事情商量的雖然順遂,但合股經營卻連個章程也沒有,終究只是先說說而已,具體也要等到葉、汪二位從廣東回來,到那時保利行的規模也能夠正經有個兵工廠的模樣,外城的工程也能告一段落,這樣他才好騰出精力來做其他事情。

想著築城,他又放眼向北望去,土司和豪族的狀元越過商人的鋪戶後在6廣門外延綿著北去,而一道城壕已經隔開在兩地之間,自己的一個小小建議經過了封疆大吏的允准,竟然這麼快的便開始成為現實,想象著六百丈城牆樹立起來的那一天,他也南面感懷起來。

“還是做官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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